第23章 深埋罪惡萬人坑(2 / 3)

回來的路上,兩名勞工手裏仍抬著擔架走在前邊,神色恍惚,低頭沉默無語,露出了絕望的眼神……他們不僅內心無助,而且對死去的勞工產生了負罪感和愧疚,因為他們意識到日本人實施的暴行,無辜地成為了幫凶。今天的活著,或許明天就會成為另一個死於日本人屠刀之下的鬼。他們不敢繼續想下去,楊玉學與偽軍跟在後麵押送著他們,不斷地罵罵咧咧地催促他們加快腳步。

大山裏的礦區並不安靜。白天,浮選機轟鳴和凶殘的軍犬狂吠,偶爾會激起烏鴉瘮人的鳴叫,呼啦啦驚飛。夜裏,野狼的嚎叫響徹四野。時間長了,或許這裏的勞工們適應和習慣了,或許身心麻木了,全然沒有了對它們的恐懼,比這些更大的恐懼,莫過於日本人無情的身心摧殘。

時光總是在不經意中流逝,轉眼魏家戲班子在這裏已經三個多月,著實成為了日本人消遣娛樂的工具。白天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夜間時常給黑田等日本人演出,演出的劇目多數是傳統劇目,如《大西廂》、《長阪坡》、《馬上緣》等。好在黑田對中國戲劇看上了癮,對戲班子人員多數安排一些不太苦累的活計,勉強在這裏度日。盡管如此,魏家戲班子成員如坐針氈,度日如年,這種煎熬令每個人心境沉悶到冰點。

夏天又一次深了。樹葉被炎熱的太陽光烤得打綹兒,山體被割裂成犬牙交錯的形態,光禿禿的礦區堆滿廢棄的岩石,還有一堆堆大小不一的成品或半成品的石墨。勞工們邁著沉重的腳步,背負礦石,來來往往,塵土飛揚。

在簡易的浮選場旁,又新建的浮選場,規模更大,複選能力更強,由原來日處理礦石幾十噸,提升到一百多噸以上,年產石墨達到了1500噸,平均品位達到了22%,每天十幾名勞工將成品或半成品的石墨裝上汽車,運往梨樹鎮火車站。

夜深沉得厲害。工棚外麵的風從山穀裏吹過來,給悶熱的棚內帶來一絲的涼意。工棚內的魏家戲班子成員躺在兩排簡易的“床上”,床鋪墊的是山上割來的野草鋪就的,幹草上麵鋪墊的是葦席。臭蟲、虱子很多,隨處可見,空氣也很汙濁。一排是男人,一排是女人,中間是用白色且已經泛黃更生布遮著。

突然,遠遠地,所謂“特殊工人訓練所”的一個小屋子裏傳來喧嘩聲。開始傳來的是雜亂無序的聲音,接著就是淒厲鞭打聲和哀叫聲,一陣緊似一陣。不用問,日本人在嚴刑拷打一名勞工。人們在睡夢中驚醒,小金枝睜開惺忪的眼睛,低聲地問魏家棟:“日本人又打人了。”魏家棟一臉的惆悵,哀歎道:“是啊,據說這名勞工和另外一個人趁天黑偽軍換崗之際,鑽進了電網旁邊的草叢裏,在早已挖好的一條小溝裏爬了出去,結果被日本憲兵發現,緊追不放,攆到了山裏,當場刺死了他的同伴。他沒有跑多遠,被日本人抓住帶了回來。唉……不知道日本人又怎麼折騰了。”“我怕,這啥時候是個頭啊!”小金枝的手緊緊攥著丈夫的胳膊,心裏慌得很。

這時候,楊玉學帶領幾名偽軍分別推開每個工棚的門大喊:“都給我起來,到平硐門口集合!”

平硐門口是礦區唯一相對平坦的地方,勞工們陸續來到了這裏。黑田在十幾名日本憲兵、偽軍護送下,站在根電線杆下不遠處。此刻,漆黑的夜空,雲壓得很低,且沒有風,有些沉悶,悶熱得使人的軀體黏黏的,透不過氣來,煩躁不安。

那名逃跑的勞工嘴裏被塞進了一塊更生布,衣服被日本人剝光,從頭到腳,渾身是傷,孤零零一絲不掛地被綁在電線杆子上。他艱難地轉動一下頭顱,從他呆滯的眼神中,已經告訴人們,那種淒慘的絕望。麵色灰白,沒有了一絲的血色,隻有臉上和肌體的傷處能看到血的顏色。顧及黑田是女人,臨時將勞工的隱私部位用一塊布遮住。此時電線杆子點燃明亮的燈泡,引來眾多蚊子、飛蛾等飛蟲。蚊子盤旋成球,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黑壓壓的。僅十幾分鍾過去,那名勞工的身體被成群的蚊子吞沒,死死地叮咬著軀體,落滿了黑黝黝的、密密麻麻的一層蚊子,貪婪地吸吮著血液。蚊子們不喝足是不會罷休的,飛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

起初這名勞工本能地掙紮了一下,後來不再動彈,這種曠世的殘害,讓在場的勞工們慘不忍睹,紛紛將頭轉到了一邊,或低下了頭。黑田在得意地冷笑中,環視了現場勞工,對楊玉學嘟囔了幾句,楊玉學大聲地說:“黑田太君說了,以後凡是逃跑者,就是這個下場。”接著黑田又嘟囔了幾句,楊玉學不停地“哈伊、哈伊”之後,陰陽怪氣地說:“太君說了,再有逃跑者,不僅喂蚊子,還要喂狗,聽到沒有?”楊玉學手牽著那隻軍犬幾次拽緊了繩索,立起耳朵,衝著那名勞工發出“唔唔”的淫威。在軍犬的眼中,勞工似乎成了從未見過的怪物。

楊玉學想製止軍犬,然而,卻更加激發了軍犬的狂叫,向前猛撲,將楊玉學拖倒在地,手和臉擦破了皮兒。好在身邊的偽軍將拴在軍犬脖子上的鐵鏈子拽住,阻止住了軍犬向前撲勁頭兒。楊玉學爬起,趕忙用手巾擦去臉上的塵土和被擦破的血跡。該,怎麼不拖死他,那才解恨!許多勞工都是這樣想的,內心充滿著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