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兒子,是我唯一值得欣慰的,隻是因為,他是我與紫荊的孩子,我能從他的眉眼之間,清晰的找尋到紫荊的影子,也唯有紫荊,才能教出那樣與眾不同的兒子。
很多年後,竟是我年少的兒子來告訴我,原來,愛情的世界裏,除了心有所屬,除了患得患失,除了牽腸掛肚,還有那麼多比蒼蠅還要多的情敵是你無法鏟除亦是無法忽視的存在。
紫荊在我的冷宮,永遠睡去的那一日起,我看著皇叔,竟是心有戚戚,竟是多了些許同是天涯斷腸人的知音感。隻是因為,我與他,同時失去了心底的深愛,此後,碧海青天夜夜心。
乍聽皇叔提及鳳翔魅王,我再一次的想起了冷宮麵目如畫的女子。常常便是這樣的,忙碌的空隙,眯眼打盹的瞬間,她便入了我的視線;隻是一句話,便是讓我想起她。
想著,該是去冷宮看看她了,陪她坐坐,說說話。
正在想著,貼身太監麵露倉惶,頻頻朝我這邊張望,我沉了臉色,斥道:“狗奴才,沒見是在早朝嗎?慌慌張張的,是天塌下來了嗎?”
皇叔亦是止了聲音,抬眸望來。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是冷宮那邊執事宮女來報,紫貴人她……她……”
我摒住了呼吸,冷聲道:“紫貴人怎麼了?快說!”
“貴人她……她丟了……”
我心驚,飛身奔往冷宮,皇叔隨後,冷宮,一切如初,隻是,冰冷的床榻,空空如也!宮女、太監顫抖著身子跪伏了一地,顫聲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我與皇叔對望一眼,心裏已是明曉,鳳翔魅王無辜失蹤,緊接著,紫荊於這禁衛森嚴的冷宮悄無聲息丟失,除了鳳翔魅王,還有誰,如此記掛紫荊?
但是,我的女人,即便再也無法醒來,也必須留在我的身邊。所以,我必須搶回我的女人,即使,再次與鳳翔對峙疆場,亦是在所不惜。
從那一日起,我的世界裏,除了天下,剩下的,便是找回我的女人,即使窮盡此生,亦要找回。
這一找,竟是八載春秋,在偏僻小鎮落腳,一個轉身,便逢著了那個六七歲模樣的稚兒。那樣的眉眼與唇鼻,倒映著少時的我。但是,那迎著陽光眯眼微笑的表情,那微笑時撇唇挑眉的小動作,卻是那樣像及了紫荊。是的,盡管相隔八年,紫荊的一顰一笑,竟是隨著歲月流逝,在我心底愈加清晰。
我看他。他亦是止步看我。小小的孩子,竟是沒有絲毫的畏懼。
然後,他便扯唇笑了起來,露出白皙的細牙,奶聲奶氣的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不過,你來晚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雙臂環胸,稚嫩的臉龐,幸災樂禍的笑容。是的,一個六七歲的奶孩子,就那樣看著我,了然的表情,看好戲一般的惡劣笑容。
我挑眉,蹲下身來,與他對視,他的身上,還有著孩童濃重的奶味,我深深的吸上一口,竟是那般的貪戀,我問他:“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我爹爹,乾昭朝的皇帝啊!”他亦是挑眉,一板一眼的說道,“我隨母姓方,姓是好姓,名字卻不好聽,所以,不說也罷。”
“你真是姓方?”我極力克製住突來的眩暈,嗓音依舊顫抖,紫荊在鳳翔自稱姓方,名紫宵,我自是知曉,我求證一般的問他,“你娘是方紫宵?”。
“切,自打我認識娘親那日起,娘親便指著床頭的畫像告訴我,那個人是我爹爹,是乾昭朝的當朝皇帝!”他嗤笑,與紫荊如出一轍的自大又狂妄,看在眼裏,不覺可惡,隻覺可愛,他說道,“這個世上長得相似的人很多,乾昭朝的皇帝隻有一個,除非你不是乾昭朝皇帝。”
“哦,對了,除了幹爹喊我娘紫宵,其他人都喊我娘軍師的。不過呢,也有人喊她母老虎。”
還在我愣怔中,他嘻笑,問我:“你還要不要找回那個女人?你要是現在就去追的話,興許還能追上!對了,看在你是我爹爹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她是追著一個男人走的。”
那一日,我沒有去追,因為,我看著身邊的小小孩子,半生光陰,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第一次全心的感謝上蒼,我的女人竟是沒有死,竟是安然無恙的活著,而且,看上去活得很好,而她,終是為我生下了我與她的孩子,並長得如此好。那一刻,我隻覺幸福亦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