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四月二十五,永平府廢城西郊,沐天澤一臉肅穆的看著麵前黑色墓碑上的‘永平’二字久久不語,而在他身後是同樣莊重的四萬聯軍和遼東副總兵祖大弼。
墓碑前隻有一樣祭品,就是阿敏的人頭!
四月二十,祖大弼打開三屯營城門迎接祖大壽進城之後,卻出人意料的不肯將阿敏的人頭交給祖大壽。一番激烈爭吵之後,祖大弼單人獨騎晝夜奔馳回返,最終追上了開始向通州城方向行軍的雲貴川聯軍,將阿敏那顆經匠人精心處理過的人頭擺放在了沐天澤的桌案之上。
其時,沐天澤仔細打量著阿敏的這顆讓他絞盡腦汁不擇手段也要得到的人頭,心裏有解脫也有壓抑,最後他抬起頭,既沒有詢問也沒有感謝,而是淡淡的笑著對風塵仆仆一臉疲累的祖大弼道:“若二爺無事,就和我一同去祭拜永平府的百姓吧。”
“好。”祖大弼二話沒有的同意了,於是就有了四月二十五日的這一場祭拜,更在後來因這場祭拜,遼西有了四月二十五日這天掃墳燒紙吃餃子的獨特民俗。
最後,沐天澤還是讓祖大弼將阿敏的人頭帶走了,畢竟實在沒必要因為一個死人的人頭而讓永平府的百姓們不得安寧,死者已矣,形式主義搞一搞就算了,沒必要太當真,就讓阿敏這顆人頭繼續發揮它的光和熱吧。
四月二十六,祖大弼和沐天澤告辭再次回返三屯營,不愧他祖二瘋子的諢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全然不考慮利益得失,隻圖胸中快意。而沐天澤也最終於四月底到了通州,雖然他很想乘船南下返回昆明,但是他是奉詔勤王,自然也要奉詔班師,眼下他卻是要等祖大壽他們真正掃尾朝廷論功行賞之後才能走。好在如今李三元正在通州城內搞得風生水起,他倒也不缺事情做。
當總計超過四十萬人的各路勤王援軍像聞到血腥的狼群一般向著三屯營方向集結的時候,沐天澤和他率領的西南聯軍的勤王之旅卻已經宣告結束了。臨行前,雖然知道以秦良玉和戚定國的為人也定然不屑這般無恥的搶功,但是為表尊重,沐天澤還是詢問了他們的意見,果然人以類聚,二人都表示願意隨沐天澤回撤通州。
這一次北上之行,沐天澤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他似乎做了很多,又似乎又什麼也沒改變;他似乎在長遠布局,又似乎隻是徒勞掙紮。他不知道橫亙在他麵前的對手是誰?是女真?是崇禎?是東林黨?是流賊?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他冥冥中感覺到也許是他開始恍惚了他的目標,他如今正在漸漸拋卻已知的曆史,而想要走在未知的路上,這條路將由他一手撥轉一手開創,然而或好或壞他心裏沒底。
曆經了四個月的奔波,突然清閑下來,沐天澤還真有些不太適應,好在有馬紅纓,徐雪芙還有小永寧在身邊陪伴著他,雖然馬紅纓還是一如既往的和他吵鬧拌嘴,徐雪芙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語,小永寧也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能開口說話隻會啊啊啊,但是正是這份不改讓沐天澤彷徨無狀的心一天天安定下來,讓他不再有背負曆史重責的可笑念頭。
人一旦輕鬆下來胃口自然大漲,在通州這處馬幫漕幫彙聚爭鬥之處有一樣民間名小吃絕對不容錯過,那就是驢肉火燒,這可是沐天澤前世的最愛之一啊。沐天澤命人尋到了兩個做火燒的高手,一位胖劉師傅,一位矮李師傅,兩人都是河間府人,這手藝也可以算是祖傳的了。
聽說是要給西平侯這位大恩人大貴人做吃食,兩人自然不敢怠慢,平日裏那火燒都是為了給漕幫的人帶在路上充作幹糧的,純為裹腹自然做的粗糙。今日卻大大不同,兩位師傅也是拿出了看家本領,將一張小小的火燒烤的金黃誘人,輕輕掰開一數,足足有七八層,再將秘製過的精細驢肉切好一一填充進去,把一旁觀看的沐天澤等人看的口水都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