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再一次叫我“傻丫頭”的時候,他送我回府的馬車已經到了漯河畔,大哥的將軍府門口。
夜墨濃染,景王跳下車,登時被籠罩在一片黃暈的燈籠光中,說不出的高貴斯文。他伸手托我下車,含笑道,“你是個大夫,自是比我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回去早些歇息吧。替我與你大哥交代一聲,我就不進去了。”
景王說罷便道別離開,我正要進門,見二哥從一旁竄出,嘻皮笑臉道,“語兒,今兒可釣到大魚沒?喲,還換了身衣裳?怎麼?景王喜歡讓人扮成丫鬟?”
我白了二哥一眼,罵道,“就你沒正經,也不知剛從哪個姑娘懷裏鑽出來,滿身的胭脂味。”
二哥賊笑著打了我兩下,“你這張嘴越來越不像姑娘家了,要讓大哥知道非關你十日八日,閉門思過……況且這回你也說錯了,我去的是青王府。”
“你去青王府做何?”我沒什麼興趣,直接往府內走,隨口問了問。
二哥道,“皇上已經下旨將麓山王府的宜裳郡主賜給青王為妃,我不就是替大哥去賀喜……”
“那太子封妃了沒?”我隻對這個還有些許興趣。聽說這些日子來,宮裏頭熱鬧的緊,不是這個郡主有狀況就是那個郡主出事故,早已雞飛狗跳一團糟。連帶著三家藩王世子之間也隱隱有些刀光劍影的火藥味道。哥這幾日便是為此事疲於奔波,難得與我見上幾麵。
二哥跟上我道,“太子妃哪那麼容易出來,皇上圈定了幾人讓太子去選,太子每每搖頭,總不決斷。倒是其他親王頗有些迫不及待,好些人已經陳表求賜。這才有了青王之喜。”
青王?我對他敬謝不敏,無言。
二哥接道,“你可知,我今兒在青王府見到誰了?”
“我哪知道你見誰了。”原不想再理會二哥。但他下一句話卻讓我停下了腳步。
二哥道,“還記得廟會那日見過的那個女人嗎?手拿梅花錦帕的那個。你猜她是誰?竟是青王的側妃。”
梅花夫人!青王的側妃?我詫異轉頭,“你不是說她是景王府的人麼?”
二哥撓頭笑道,“我記得梅花圖案的織錦確實是送往景王府了,可誰知道,景王說府中留著無用,甚喜梅花的景側妃早歸天多年,後就悉數轉送給青王了……”
二哥說罷,我正滿腹問題待問,忽見磬兒急急跑了過來。她神色慌張,見著我與二哥大喜過望。我開口要問,磬兒已道,“二世子,郡主你們可回來了,大事不好了。”
“何事?”我與二哥異口同聲道。
“大世子……他……出事了”磬兒頗有些慌亂無措,二哥緊拽了她一把,“邊走邊說。”三人便急向磬兒指的桃苑而去。沿途,磬兒也隻是斷斷續續把事情說了個半清不楚。我們大概聽明白,剛剛有人入夜潛入我的房間被大哥發現,一眾人進去擒賊,結果卻如石沉大海,凡是進去的人都沒了音訊。
就像是所有人都被卷入一個黑色旋渦裏,莫能出來。
其他人不敢再進,隻能把我的房間圍個水泄不通。
我與二哥趕到時,桃苑裏人滿為患,家將,小廝,丫鬟遍地都是。管家在人群中急得團團轉,一見二哥和我,切切迎上來,七七八八說了一通。隻道大哥還在我的房間裏,生死未卜。
二哥聽管家說的邪乎,他偏不信,要進房去。我一把拉住二哥,搖頭道,“不可莽撞。”我吩咐管家趕緊把丫鬟,小廝們清出桃苑,隻留了十幾個家將守在我的房外。二哥帶上留守的幾個家將小心翼翼靠近我的房間。
這時有風,我的房門轟然打開,一陣腐敗的惡臭氣味隨風四散,飄入眾人鼻翼。隻一瞬,數隻燈籠落地熄滅,僅餘的兩盞火光跳耀,我房門口的二哥與家將們忽然怔立不動,不言不語如同泥塑的人像。在昏暗搖動的燈光中,這一幕格外的詭異。
我心裏一動,難道是……
一團黑影閃電般從我房內衝出,我隻來得及看清那是一個人,便被這黑影中的人如老鷹抓小雞般提起,徑直上了屋頂,或跳或躍,往黑暗深處而去。
再停下來時,到了間城郊的廢屋,我已頭昏眼花,五髒翻動,比暈車還難受。我扶著根房柱幹嘔,眼前的黑衣人冷言沉聲道,“聖毒令何在?”
我揚首一看,心下暗道,果然是拜仙教的人。這個全身裹在黑披風中,連長相也瞧不見的人渾身散發著毒氣,那感覺,那氣質,與我初見吳蕭(蕭重天)時一般無異。隻能用妖冶來形容。
這人的臉隱在帽子的陰影中,他點燃的火堆照不到,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是聽語氣他很詫異我竟沒有中毒,冷冷道,“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