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1 / 2)

河水,無人,靜。

經曆了適才那一幕,斷肢和血,哀嚎聲。我雖閉了眼卻也能猜到被宋白的小刀打中的幾人會有怎樣的慘狀。

“要去哪裏?”我坐在烏篷下,驚魂未定。

宋白裹一身黑披風立在船頭撐船,對我的問話置若罔聞。許久之後,船已過了河心,我也放棄了等待答案,他卻低低溢出一聲,“逃命。”

這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宋白說完了這兩個字,身子驀地一軟,半跪了下來。我驚問,“你怎麼了?”他斷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麼狀況。我不會撐船,難道叫我遊到河對岸去?這麼寬的一條河,我還不遊到猴年馬月?

宋白蹣跚著進了烏篷,靠蓬坐下,冷冷的眼,寒光攝人道,“就算我受了傷,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別跟我耍心機。”

“怎麼會?”我卷著身體,又暗暗離宋白遠了幾寸,“你的傷要不要緊……呃,我是想說……我是大夫,興許能幫上忙。”我暗自訝異,適才的打鬥,宋白占盡了上風,進退自若,怎會受了傷?難道是在護我的時候被刀劍刺傷了?所以他才不戀戰,急著逃命?

宋白冷冷回視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怪,但根本不搭理我,自己從身上摸出些藥瓶,咬著牙往左肋處倒藥粉。藥粉咬人,他表情痛苦而扭曲,卻硬撐著不吭一聲。

他真是個相當倔強的男人,任何事都不願假手於人,雖然落魄至此,卻還是一副極度孤傲的脾性。不知怎的,我忽然想到了金庸筆下的金蛇郎君和古龍筆下的李尋歡。這兩人各有各的特質卻也同時都有著宋白這樣孤傲的品性。

宋白有很濃的江湖味,帶著邪魅陰鬱的氣息。這時,我想到了景王,景王雖也常年遊曆江湖,但畢竟出身皇族,天生貴氣逼人,江湖氣並不重。但所謂煮酒論劍,笑傲江湖描述的大概還是景王這樣明朗正派的江湖人。像宋白這樣邪獰的人,在哪本武俠小說裏出現都隻能是邪派人士,人人得而誅之的類型。

這種人在很大的篇幅裏都比正派中人聰明狡猾,也往往心狠手辣,甚至沒有人性。他們可能輝煌一時,卻也隻能曇花一現,最終一定會應驗那句“邪不勝正”的俗語慘烈喪命。

這是書中的江湖,作者常常會給好人以好報,惡人以惡報。

這是作者的憐憫心作祟。

可現實中呢?這世上的善惡哪有那麼分明的界限?好人一定有好報?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的事,那些毒打過我的人真的會有惡報嗎?……

“會唱歌麼?”宋白忽然出聲。

我頓時醒神,直覺的點了點頭,點頭之後卻又後悔。

“唱一首聽聽。”宋白靠著篷,冷漠的說道,口吻像是命令。我忌憚他的氣勢,迅速想了想,張口唱起了《滄海一聲笑》: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一襟晚照……

“閉嘴!”我還沒唱完,宋白已滿臉陰霾,喝道,“換一首。”看來他自己也覺得這首歌的磅礴大氣,笑傲灑脫不適合他這種在江湖的陰暗中摸爬滾打的人。

我趕緊在腦海裏搜索一番,可實在沒有匹配的上上之選,隻好挑了張克帆的《來過》(電視《飛刀又見飛刀》的主題曲)。那歌的感覺帶點陰鬱,雖然主題是“情”,大概宋白不致惱怒。於是清了清嗓子,唱道:

誰能告訴我,你在何處等候。誰能明白我,昨夜到今夜的疑惑。

日出又日落,也是一種寂寞。

我仍站在這路口,看紅塵滾滾而過。

誰能告訴我,你留下的是什麼。誰能明白我,隻想愛你一生就足夠。

月色如此朦朧,像是我無心犯下的錯。

借這一夜北吹的風,捎去我遠方的問候。

追呀追呀追,追到你也隻是夢裏頭。看啊看啊看,看到淚水止不住的流。

緊握住你的手,留住了你的溫柔。

卻怎麼也不敢問,我們一起可以有多久。

追呀追呀追,追到你也隻是夢裏頭。看啊看啊看,看到淚水止不住的流。

緊握住你的手,留住了你的溫柔。

我又怎麼敢奢求,

前世犯的錯,

今世可以重來過。

這首歌,我完完整整的唱全了,宋白靜靜地聽著,目光投向遠山近水,表情讓人覺得祥寧。我驀然發現,這樣安靜的宋白一點兒也不可怕,邪也罷,魅也罷,都是那樣的真實。即使壞,也是直白的,讓人看得清楚明白。世上又能有多少人如他這般真真實實的活著?

“奇怪的歌。”宋白收回遠眺的眸光,看著我,眼中的冷冽暖了不少,歎息道,“可惜你我不是同一種人,否則……”宋白沒有說下去,我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