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怕是也有些懷疑是邪物作祟吧?
隻是太後萬不敢聲張,巫蠱邪術曆來是各朝各代的禁忌,前朝就曾出過因巫蠱害人而誅殺幾百人的前例。
太後不說巫蠱邪術,我當然也不會說,況且這一切都還隻是我個人的懷疑而已。再說,太子表現異常的事,也隻有太後往別處想了。其他人隻認為太子是近來諸事不順(尤其涁河沿岸各州的事務)又常遭皇上提罵所致。
第二日大早,太子過來壽寧宮請安,太後道他氣色不善,讓我給太子把把脈。我折騰了一番工夫,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太子言行正常,思維獨立,瞧著也不像被控製了心智。太子走後,我搖搖頭,太後便陷入了沉思。
一種沉靜如水,讓人摸不透看不明的表情在太後臉上浮現。
我忽然有些害怕起來,直覺想逃離此處,逃離皇宮深院。這裏的每個人都戴著麵具行走,那麼遙遠而陌生。讓人分不清誰是真的善,誰是真的惡,誰對誰好又有怎樣的企圖?這麼一想我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缺乏安全感。
這種像漂泊瀚海的孤舟找不到港灣的不安直到我想到了哥,才生出幾分安全踏實之感。哥在墨陽王府屬地過得應還好吧?上次傳來的消息說墨陽世子清剿流匪的事進行的很是順利,可哥卻又為何總不給我來信,也不回我的信呢?
是輾轉中弄丟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我順著思維裏一根細細的線想著,哥送我的那座城堡裏的東西究竟是什麼?落入了誰的手中?許誠真正的主子又是誰?一個個沒有解開的疑問潮水般湧來,堵塞了我思路的暢順。
蘭花仙子誕這一日平靜的過了。
太後又留我在壽寧宮住了幾日,明處是說許多日不見留我說說話,甚至連磬兒也一並接了來伺候。暗處我不過是費心查治太子的“病”罷了。這幾日,太子的情形與我在晚宴上所見並無太大差別,冷冷淡淡的性子,話也不多。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麼奇異了。
我不知道太後為何如此敏感和在意太子性情的轉變。可幾天來的查治,到最後,我隻能告訴她,從一個大夫的角度來看,太子的身體絕無疾病,若真有什麼,怕就是心病了。
我從皇宮回到景王府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
用了晚膳,我坐在清寧院樹下的秋千上,看過謙益送來報平安的家書,重重舒了一口氣。謙益信上的內容不多,隻道他一切安好,算算日子,我與謙益竟已未見一月有餘了。
淡月升起,晚風漸漸有些涼了,吹得老綠的樹葉微微發抖。
“王妃,起風了,回屋歇了吧。”磬兒從屋內出來,拿了件單衣給我披上。
我淡淡一笑,“你先去歇吧,我再坐會兒。”
“那奴婢陪您。”磬兒在我身邊站定。
沉默良久之後,磬兒支吾著開口,“小姐。”一聲“小姐”帶著最初的記憶,仿若令時光倒流,我又回到了仍在天醫宮的時候,磬兒整日跟在我身後追著道:“小姐,不能做,宮主會罵人的……”
“小姐,”磬兒斟酌了半天,終是說出口了,“奴婢覺得您變了許多。”
“變了?變成怎樣了?”我沒有看磬兒,訥訥出聲。我怎會不知道自己變了?變得越發不像往昔笑鬧人世的慕容植語了。少了心境上的靈巧,多了份沉重。
“您以往在天醫宮的時候,雖然很懶也不愛理事兒,還愛捉弄人……卻讓奴婢覺著您是開心自在的。”磬兒的臉上露出由內而外的微笑,“可自從您嫁給王爺之後,奴婢再沒見您像往常那般開心過,還常常要忍受莫明其妙的委屈,奴婢見了很心疼……”
是啊,以前的我是那麼無憂無慮,是一朵高高在上俯視蒼生的雲,了無牽掛的漂浮著。如今的我卻是一個懂得籌謀算計陷入勾心鬥角之中的俗物了。心裏頭牽掛著一個人,無形的壓力和壓迫感便扼緊了我的喉嚨,喘息間就可令我命喪黃泉。我又如何能重拾以往無憂無慮的快樂呢?
到現在,隻求心境不是一日暗過一日就好了。委屈?除了桃花源一般的天醫宮,這世間人又有幾個不受些委屈的?
我歎了口氣。開始懷念以前每日裏與師傅作對,懷念被師傅懲罰泡幽靈潭,懷念偷偷爬到我床上的天薊,懷念天醫宮我栽種下的每一棵花草樹木。
“小姐明明什麼也沒做,那些人為何偏偏總要誣蔑您呢?”磬兒替我抱不平,“說的話也太難聽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有些事又如何說得明白?問得清楚?
“磬兒,”我幽緩轉移了話題,“你覺著飛鳥和魚能在一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