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隻,話表另頭。
當初時候,磬兒一幹人等清醒過來,見我已無蹤無影,慌於四處尋找。說也巧,正遇上方出聽雨樓的楚王。楚王沒見有我,又瞧眾人神色有異,細問之下得知原委,當即神變,細思之後將此事壓下。一麵調動帝都府尹的衛隊秘密搜巡全城,一麵安排磬兒一幹人去景王封地——葳蕤山莊。命磬兒向景王府報說,景王妃至別莊休憩幾日,無召喚,勿相擾。
因此,景王妃失蹤一事僅為有限人知道,並未驚動皇室轟動帝都,真真免去了我不少麻煩,譬如凶如虎狼的流言蜚語。如果楚王沒壓下此事,可以想象,別有用心的好事者絕不會放過此次上佳機會。隻因這件事借題發揮的空間實在太大了。
好比,誰劫持了景王妃?為何要劫持她?如何劫持?劫持者有沒有對景王妃做過什麼?
再好比,楚王在哪裏救了景王妃?怎麼救的,過程怎樣?孤男寡女有沒有發生什麼?
這些問題一旦演化開去,後果難以想象。
從葳蕤山莊回景王府的路上,我一直感激楚王的思慮周到,也一度想當麵言謝。可惜他卻總拿死人臉對我,說話陰陽怪氣,還指桑罵槐(我自己以為),氣得我根本再無心情向他道謝。
如今,回景王府已五日有餘,我心中的氣漸漸淡去,如常做我的景王妃。
暮靄沉沉長天闊。格窗支起,秋風送爽而來。
五天時間的緩衝,磬兒終於從深度自責和極度激動中平靜下來,安靜的燃起又一支檀香。香氣繚繞氤氳似水般包纏著百獅奪珠熏鼎,瞧上去如仙雲神霧守護著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我慵懶的,斜躺在窗前的貴妃椅上,朗目蒙了層密密的水氣,一低頭,一顆懸掛的晶瑩悄然滑落,“啪嗒”敲在尚未闔上的書卷之上。
磬兒驚聞這粗短的一聲,猛抬頭道:“王妃,怎麼了?”對上我氤氳的眼睛,磬兒一時慌了神,“王妃,您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裏不爽快?您千萬別嚇奴婢。”
我眨了眨眼,拿起錦帕拭掉眼中的濕氣,笑道:“瞧你緊張的,我好著呢。”
“那您怎麼哭了?”磬兒小聲囁嚅。
“我這是感動,知道不?感動,這已算好的了。”憶當初電視機前看煽情偶像劇,我不抱著哥哭到黃河決提,洪水泛濫絕不甘休。
磬兒緊盯著我道:“王妃,您感動什麼?”
我斜睨了磬兒一眼,這小妮子的表情……她居然懷疑我說謊。
我闔上膝頭的《十二國秘記》,換了躺姿側向磬兒,讓她坐下,“我給你講一個十二國時期的故事吧。”
磬兒疑惑的眨眼,我理了理羅裳寶帶,嬌笑開口,“我就是被這個故事感動的。”
十二國時期群雄並起,數十年戰火肆虐之後有了離,商,勿,戶,兆,未,鄭,申,秦,蘇,文,水……十二個小國並立的局麵。某年後,離國襄切當政,勵精圖治,強兵富國,出現了史稱的襄公盛景。襄公其人雄才偉略,當政期間先後滅掉了離國周邊的六個小國。
這期間發生了一件怪事。離國北麵的申國是與之毗鄰的六國中麵積最小,人口最少,實力最弱的國家。是以,襄公最早揮重拳攻打的便是申國,但離奪申之戰卻意外的持續了九年。而早在三年前,其他五國就皆已歸順於離。
第九年最後一場戰役後,離終於奪下了申。申的亡國君主荊溫攜帶家眷覲見襄公,襄公見荊溫之妻然亦,心生愛慕,便對荊溫道,孤以十五城池換汝之妻,何如?
荊溫道,哼哼。
隻兩道輕蔑鄙夷之聲。
磬兒一聽疑問,“王妃,這個荊溫居然敢嘲笑襄公?”
我靜心道:“是啊,當時襄公身邊的隨侍也是這麼想的,一個小小亡國之君竟然敢蔑視偉大的襄公。該殺!”
我吸了口茶,“可是襄公卻毫無責罰之意的離開了。”
磬兒急道:“王妃,這又是為何?”
我輕歎,“正史裏有許多種解釋,大多說襄公胸懷寬廣,能納四海之水,況一降臣冷嗤之聲?可我更願相信野史的揣測。”我把《十二國秘記》遞給磬兒,“襄公默默離開並不是因他寬厚,而是他發覺自己是自取其辱,怨不得人。”
磬兒正待發問,我接道:“你可知離國為何久攻不下一個小小的申國?皆因申有一個精通吏治兵法的無敵將軍,而申與離最後一戰,申之所以敗,敗在少了無敵將軍。”
“無敵將軍為何會在這緊要關頭缺席呢?”我自問自答,“隻因這個無敵將軍就是申國君主,荊溫。而他缺席之時,正是皇後然亦難產欲死之時,三天三夜荊溫衣不解帶守護在旁。然亦曾勸荊溫勿以她為念,當以國事為重。荊溫說,你貴勝我自己的生命,你若有事,我亦無命,還要江山乎?”
磬兒受我感染,動容起來。
我吸了吸鼻子,“你想想,荊溫為了然亦連自己的江山和性命都可以不要,襄公拿區區十五個城池想換然亦,簡直癡人說夢,豈不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