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1 / 2)

從皇宮出來,我的心始終忐忑不安。

回想今日賞花宴上的每個細節,每句話,似幡然醒悟,便以為都是為太後說的最後一件事——將思櫻指給謙益,作鋪墊。打從一開始太後恩待於我,既賜我左側上位,又不追究我遲到之罪,還特意問了謙益的歸期……

而思櫻,德顏,皇後,她們準備給我的“遲到懲罰”會不會也與此有關?幸而太後洞悉了她們的伎倆,故而替我解了圍?否則思櫻她們若在這件事上把我逼急了,說不定我就頭腦發懵當場掀桌子走人。這一走倒不要緊,要緊的是,隨便送給我一個“藐視太後”或者“藐視皇後”的罪名,我的小命就休了。

我越想越後怕,猛捶了幾下胸口才緩過神來。

如今我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太後和皇上會怎麼做?勸服思櫻還是勸服我?如果勸服不了思櫻,皇上真的強行下旨賜婚該怎麼辦?我抗旨不尊還是以死明誌?

話說回來,謙益又會怎麼做?納下思櫻,顯然能為他奪嫡增加籌碼。

我既說過會鼎力助他登上帝位,如今這事又不讓步,是不是……

不是!這絕不是羈絆他奪嫡。思櫻雖貴為沙陀公主,但沙陀國遠勢微,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思櫻之於謙益的帝業隻有錦上添花的作用,而沒有雪中送炭的功效。或者說隻是“充分”條件,而不是“必要”條件。

況且,我早與謙益申明過,不允納妾。再說,我從頭到尾就沒把自己標榜成大度的賢妻。大度賢德如李世民的長孫皇後又如何?三十六歲就薨歿,她此生當真就活得開心麼?

胡亂想著,我的心裏有十萬隻螞蟻在細細的踩,又紛亂又難受。到王府門口下馬車時,我有些神思恍惚險些踏空了腳凳跌下車來。

我走上府門前的石階,留守府內的磬兒旋風似的從門內衝出來,神情緊張的抓住我的手道:“王妃,您可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見磬兒神情,我心頭猛添一抹暗色。

磬兒拉著我急往府內走,低聲在我耳邊道:“奴婢在大門口等您一個時辰了……”

這話撩撥得我急切起來,沒耐心道:“說重點。”

“王爺回府了……”磬兒直搗主題。

我頓足一喜,“謙益回來了?太好了……呃,不是說明後兩天才會到麼?怎地就回來了?”看到磬兒的苦瓜臉,我驚叫,“難道謙益出事了?”

磬兒直搖頭,“王爺挺好的。”我鬆了口氣。磬兒接道:“可是王爺帶了一個很美的姑娘回來,那姑娘中毒了。”

“什麼?!”叫出了聲,我又想起月霏,寬心道,莫不是類似的情形?

磬兒見我鬆弛表情,有些不忍的補充道:“那姑娘不是甄管事抱著,是王爺自個兒抱下車的,而且一回來就讓家將們抬著去了澆泉院。王爺還讓祝管家馬上傳了兩個擅長解毒的太醫來診治,又遣了人入宮去尋您。”

磬兒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已經聽到呆愣無語,半晌迸出一句話,“你是說謙益親自抱一個陌生女子下車,然後送進了澆泉院?”澆泉院沒什麼特別,隻是已逝的前景王妃住過的院子。離我的清寧院比較遠,我心裏忌諱它的主人曾占用過和我一樣的名號,所以再無聊也沒去逛過那裏。

磬兒擔憂的點頭,“王妃,這可怎麼辦?王爺和那個姑娘該不會……”

“別瞎想!”我打斷磬兒的話,不讓她說下去,我也害怕會有下文。

“走,去澆泉院瞧瞧。”我心裏很亂,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跳得更加猛烈,惶惑,隻剩惶惑。

黑夜悄悄爬上澆泉院的屋頂,正如陰霾悄悄爬上我的心頭。

澆泉院內丫鬟小廝們往來奔走,一盆盆烏黑的血水澆灑在陰溝之內。我一步步靠近敞開的房門,內裏燈火通明。我心裏的光亮卻越來越少,似有人以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一絲絲抽離出去。我的堅強便隨著光亮的剝離,一點點流逝。

心越發疲憊,腳步越發沉重,隻是一道低矮的門檻,我竟無力跨過。內室中謙益一聲聲焦急的低喝如鋼刀一般刮著我的心。猶記得我當初替他擋下一箭奄奄一息時,他也不過如此。而後我發現,當真正麵對我不願麵對的東西時,心跳居然很慢,整個人似踩在雲端一樣虛幻漂浮,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

一個小廝端著盆血水出來,見到我愣了愣,恭敬喚我一聲,我側過身讓他出門。

謙益聞聲自內室奔出,看到我,沒來得及笑,眉頭深鎖,鬆了口氣道:“丫頭,你總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