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好冷。
那一日的黃昏,下了雪,雪虐風饕。
鮮紅的血,滴在雪地裏,冷了風,融了雪。我一手握劍支撐身體,單腿跪在雪地中,看著自己傷口溢出的血一滴滴融化清冷無人的街道上鋪墊起來的天上飄下的雪。風雪肆虐,吹不走滿眼猩紅,我停止了內心的掙紮。我艱難的喘息,我知道,我若再不妥協,便隻有一個下場三種死法。
一,亂刀砍死。
二,血盡而死。
三,活活凍死。
可我還不想死。我必須活下去。
我拚盡最後一點力氣,高聲呼喊,“你贏了,我認輸。”我的聲音被風雪吹散,吹得七零八落。我不知道在這個飄著雪,無人的黃昏,他能不能聽到。我的血還在流,追殺我的人在逼近。仿佛過了許久,也沒有人回應。我急了,再度仰首呼喚,抬眸,看見了一身玄色長袍的他。
他優雅走來,如我第一次所見那般,溫潤如玉、飄逸、淡泊,眼神清澈卻又蘊含了說不出的慵懶。我後來知道,那是王者的睿智。
記得第一次見他時,我也在逃命,如今日一樣,握著劍,撐著身體,單腿跪在地上,喘息。一抬頭,就看見了湖岸邊彈琴的他,衣袂在寒風中翻飛,飄然若天中仙。
一眼過後,追殺我的人圍了上來,與我廝殺,就在他的麵前十丈之處。
血在空中飛濺,他始終低眉彈琴,琴聲清雅仿佛連眼前這場殺戮的血腥味兒也能被滌淨。我殺了七人,活了下來,卻也傷重在身。
我瞥見他身後不遠處的馬車,心生計量,拿起劍指著他道:“救我,不然你就跟他們一樣。”我指向身側的七具屍體。
他仍在彈琴,輕笑一聲,“你真有趣。你若還能殺得了我,又豈會要我救你?你既威脅不了我,我又為何要救你?”
他忽而按住琴弦,抬頭淺淺一笑,以篤定的口吻道:“佟蝶,你還真是有趣得緊。”
我驚詫的盯著他,“你如何知我是……?”
他起身拂開沾身的塵土,眸中柔笑,似乎認為我不該問這個問題,“你招招必殺,如此狠毒的招數隻有殺手才用。如果傳聞不虛,在殺手中有你這等容貌的,恐怕隻有拜仙教的佟蝶。”
我驚怔久久無語,探手摸臉,這才發現,遮在臉上的麵紗已經掉落。我瞪著麵前的男人,心裏已然明白,他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男人,隻要不普通,就有他的利用價值。
我祭出純真的表情,求他救我。也許,他這樣的男人,會喜歡純真的女人。
我還不想死,我有大仇未報,全家被滅門的大仇,我一定要抱。我的弟弟,還那麼小,僅僅六歲,便離開了人世。
我問,“救我,你想要什麼?”
他想了想,笑道:“其實不用我救你,你也能活下去。”
是,我能活下去,在仇家手中忍受屈辱的活下去。我急了,“你要什麼,我可以給你我有的一切。”
他笑得清淡,“我要的,你沒有。”
我嫵媚一笑,風情萬種,“你仔細想想,一定會有一樣是你想要的……”
他淺笑,“你這麼一說,倒真是有一樣,我忽而有了些興趣。”
我暗喜,“你說。”
他的眸光越過我,看向遠處,“據我所聞,你佟家秘傳的內功心法對習武之人,有事半功倍之效,我便要它。”
我微愣,旋即拒絕,“除了這個,其他什麼都可以。”
他搖頭,“我救你不需你用任何東西交換。我開出的這個條件,是作為替你報仇的酬勞。你可以考慮,我會給你一月的時間。”
“你替我報仇?”我更是詫異。冷家守備森嚴,冷家人武功個個不弱,我身為拜仙教教主尚且屢屢失敗,他這等清雅的男人會有能力為我報仇?
他低頭理了理衣袍,“對,我本需在此處逗留三月,日子反正也無趣的緊,倒不如找些事做,打發閑暇。”
“你以為我會答應?”以我佟家的內功心法為交換頗讓我為難。
“我說了,你自己考慮。一月之內你我不妨玩個遊戲。你若再去冷家報仇,我會跟著你,倘若你手刃了仇人,我便離開。如需我相助,便認輸,我替你報仇,你以佟家的內功心法相授。你看如何?”
我驚訝,“你如何知道冷家有我的仇人?”
他仍舊笑著,“從一年前開始,每隔幾月,冷家便會死人。並且全都死於同一人之手。這件事在江湖上已不新鮮了。看你今日殺人的手法與傳聞中頗為相符。我有九層的把握認定,你便是這一年來屢屢殺入冷家之人。那麼,如若不是冷家有你想殺而未殺的仇人,你一個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的殺手有何理由殺害冷家那麼多人?這可是筆虧本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