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靜地流過,結束了冗長而又慘淡的秋,陰冷泛白的冬天終於還是來了。Z市今年的冬天不知為何異常地冷。也許是被大山的神秘和多情滋潤著,於是便連城市的麵孔都顯得諱莫如深起來。

枯死的藤蔓,疲倦的飛鳥,老去的河流。

嬉笑著追逐的小孩,火爐邊閉著眼睛的狗,灶房裏燉著的肉。

記憶裏的生活。

青禾走了之後,嚴安不止一次地做到那些破碎的夢。

那些記憶裏的日子,歡樂而無憂。

他記得自己喜歡下河撈魚,也偷過李老頭家的地瓜。他記得後山有一顆酸棗樹,樹上的果子曾是他最喜歡的小零食。

隻是那時,總有一個女孩子,靜靜地跟著他。他撈魚,她就給他提竹筐;他偷瓜,她就給他放哨;他在樹上摘果子,她就蹲在樹下等他下來……

她叫陳青禾,母親有點傻,父親年紀大,哥哥又從不理她。從沒看她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隻不過,孩子的友誼,倒也根本不在乎這些。

不過後來也分開了。大一點的時候,父親帶著全家搬到了城裏。走的那天,青禾撿了一口袋的酸棗追了好長一段路才塞到他懷裏。可惜那個時候,他還不懂得什麼叫不舍。

隻是現在懂了,到底那個人也不再了。

嚴安站立在一座滿是枯草的墳頭前,眼睛禁不住地濕潤。他覺得冷。明明戴著帽子,裹著厚厚的大衣,穿著昂貴的靴子,他還是覺得冷。從心底生上來的冷。

他不明白為什麼上天居然可以殘忍到這一個地步。陳家的人,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可以得到幸福?

他緊緊地盯著墳前的香火散發出嫋繞的煙霧,透過著煙霧,他似乎能看到那頭那個女人慘淡的笑容。

陳青禾,你究竟在哪裏?

嚴安蹲下身子,撥了撥未燃盡的紙錢,眼裏的氤氳未盡。他本不是多愁善感賈寶玉似的人物,隻是,一旦遇上陳青禾,便會覺得無盡的心疼。

“陳叔叔。”嚴安苦笑一聲:“您說青禾能去哪兒呢?我找不到她,全世界都找不到她……”

“我甚至去了S省大哥那裏,可是她也不在。我去問了宋嶽,可是他說……青禾的種種,他都不會再提及……”嚴安憤恨宋嶽的無情,他為青禾不值得,可是毫無意義。

“陳叔叔,您在天之靈,能不能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嚴安自言自語著,明知是毫無希望的。

陳青禾離開得那麼徹底,沒有留下一絲訊息。兩個月的時間,他整個人快要發瘋了。

希望,也變成絕望了。

他回鄉下來,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他希望青禾隻是回家了,她隻是需要靜一靜。可從他回來已經三天,找遍了整個村子,也完全沒有青禾的消息。

青禾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