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澤住入醫院時,曾多次和老伴去看望。4月28日,他還同我們一起照相。最後一次是5月6日,醫生會診,即將告別。我緊緊握著他的手大聲說道:我們這些人一生,無愧於人民和國家,也無愧於這個黨,我們都是好樣的。9日早晨,知道去世了。第二天到他家中,送去一首未定稿的懷念絕句,同夫人細談他的病情和後事。11日五點醒來,連忙起床,將那首絕句定稿,用大張宣紙寫好。八點多同老伴到達醫院,向這位老來結交的朋友告別,懷念絕句掛在他的遺像旁邊:
高談改革靠三寬,藏富於民天下安。
生活會時心似火,鐵肩道義更憂先。
告別大廳內外,老中青三代擠得滿滿的(後來知道共去了八百多人),有認識的朋友在擦眼淚。我的懷念絕句引起許多人觀看,還有人拍照。我希望這四句話能立即傳開。
同厚澤相識,是1982年3月,到中央組織部組建青年幹部局時,他正在中央黨校青年幹部班學習。我的二姐李英華(已去世)當時正在這個班任實際負責的副主任,她特同我談到,朱厚澤是班上最優秀的,排第一位。厚澤是貴州人,抗戰後期,二姐曾在貴州地下黨長期“隱蔽”過,很了解貴州情況。同厚澤有了來往,知道1959年廬山會議後,他也曾長期下放十多年,吃苦不少。但藉此時機,他讀了許多書,尤其自學了自然科學,深深認識到沒有科學知識辦不好事。這個一致觀點,使我們很快成為至交。記得1956年《人民日報》約我寫社論時,寫過一篇《幹部一定要學自然科學》,這當然是有感而發的。當時正是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高潮,經濟部門許多工程建設,負責人都是文化低的老幹部。1982年下半年,我曾請耀邦同誌到這個班講過兩次話,他認識了許多學員,也認識了厚澤。他對厚澤還說過這樣的話:事情都有兩重性,十多年不工作,是荒廢了,但是意誌的鍛煉,思想的開放,也是豐收的十多年。
十二大後,厚澤進入了中央委員會,在貴州擔任過二把手和一把手。耀邦到貴州廣泛考察時,大講經濟開放,要藏富於民。於是厚澤在當地報紙上,用整版篇幅,連續宣傳耀邦這一主張。由於曾長期在宣傳部門工作過,我是一直關心宣傳工作的。胡喬木和鄧力群長期掌管意識形態,影響改革開放,很是不安的。於是向耀邦推薦厚澤擔任中宣部部長,耀邦早就看重這個人才。1985年7月,厚澤到中宣部上任。大家知道,他極其慎重地在文化界首先提出“寬鬆”,隨後提出“三寬”:不僅文化界,包括經濟、政治各係統,小到家庭生活,都要講“寬鬆”、“寬容”、“寬厚”,這樣才能做到言論自由等憲法規定的四大自由,才能保障民主執政,實施真正的憲政。他的長篇講話先在《文化報》發表,隨後《人民日報》轉載。胡喬木和鄧力群當然容忍不了“三寬”,首先不能“寬鬆”。他們“反對精神汙染”被阻止後,又大大“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而且影響到耀邦主持的“精神文明建設”的定稿和實施。終於出現1987年初的生活會,耀邦被迫辭職,在中宣部隻工作一年半的厚澤也隨著下台。後來我給江澤民寫過一封信,請他重視朱厚澤的才能,繼續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