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悠悠地抬起頭來,天際陰雲密布,蕭索冰涼,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已然讓人嗅到窒息的絕望氣息。
這六年,她算是待價而沽了。
他耗費了那麼多銀兩,將碎了的她和泥重塑,上個月在那些公子哥的眼睛裏驗收了成效,拋磚引玉,他滿意了,迫不及待要出手了。
比起奴役她,他這樣更壞,簡直是連腸子都是黑的。
天一刻間就暗了下來。
仿佛在她眼前拉上了一道黑色布簾,她連一絲光都看不到。
韶靈站在七爺的門外,叩響了門。
他應聲,低頭看著手下一連串冗長的名單,神色淡淡,不曾抬頭,聽得出是她的腳步拖遝混合著水聲,不禁眉頭輕蹙。“外麵下雨了,怎麼也不撐傘?”
她沉默,濕漉漉的紅色羅裙緊緊貼在她的身上,女子的玲瓏曲線一分也無法遮攔。
慕容燁不經意抬起頭來,卻是瞧著這一幕,他眼神一沉,唇畔陡然間沒了笑意。
“主上要見我,我來的倉促,沒撐傘。”她紅唇微揚,像是在笑,唯獨麵目難以看清。很多事,她總是逃避,但這一回,她已經退到懸崖邊上了。
看著她被雨淋濕的狼狽模樣,一道若不可聞的歎息,從他的唇畔溢出,他的眼神獨斷而淩冽:“爺有話要問你,你如今也十五了,想不想嫁人?”
他的詢問,偽善至極,整個雲門都是他一人做主,他何必裝模作樣關心她的想法?難道她說她不願嫁給宇文壩那個為老不尊的東西,他就不讓她嫁了?
惺惺作態。
白玉般的指尖,深深陷入暗紅如雪的裙裾,手心中一道冰冷的尖銳,壓製了她最內心的哀戚。
“我想親口告訴主上我的答複——”她緩步走向他,全身都在抖,也分不清是在狂風暴雨中奔走淋濕身體的冷,還是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痛徹心扉的冷。她噙著莫名的笑,寬大的衣袖,遮擋著那一道毫無溫度的刀刃之光。
慕容燁笑著看她走近他,喝了一口茶,不曾放下手中的蓮花描金瓷碗,那笑有種道不明的妖嬈,仿佛百花鬥豔彩蝶紛飛,一瞬迷花了眼。
她恭順地止步於他的身前,俯下身,冰冷的麵孔貼近他的俊顏,隻是緊閉的唇不曾吐出哪怕一個字的回答。
下一瞬,冰冷的割刀深深紮入他的胸口,鮮血從那人的皮肉中汩汩而出,火一般燙傷了她冰冷麻木的指尖。
她突然連著後退好幾步。
心中一片混亂。
他的麵容,在她眼底搖曳,模糊不清。
奪門而出,她腳步踉蹌,踩踏在泥水前行,幾度要跌倒在狂風暴雨夜中,但她始終咬緊牙關,跑至後門馬廄,駿馬早在雨中等待。
她翻身上馬,揚聲喝道,大雨無情地衝刷著她,輕易將她手上的滿手血汙衝洗幹淨。
她在雨夜逃命般馳騁而去,駿馬在泥水中踩踏出渾濁汙泥,她直視前方,右手緊緊扣著韁繩,卻遲遲無法平息那令人絕望悲涼的顫抖。
遠方一處夏雷,刺眼的金光飛龍一般從天躍下,轟隆隆劈在前方,要將她的前路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