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紅霞認識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我在黃金海岸上班第一天和紅霞共事了一個班次就喜歡上了她。我想,要是我有一個像她那樣的親姐姐該多好。
那天,我第一天去黃金海岸洗浴中心上班,在休息廳當服務員。紅霞是休息廳的吧員,她留著一頭齊耳的短發,身材嬌小,是那種不顯年齡的身材。不管對誰,她都是溫婉和煦。她溫和地告訴我怎麼做事,告訴我怎麼對待客人。不像有些老員工,看到新人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麵孔,不是不理不睬就是視若無睹。可惜,我和紅霞沒同幾天事,紅霞調到鍾房去當記鍾員去了,原來的服務員危藍頂替了吧員的位置。
我住的地方雖然離上班的地方不遠,但我還是在公司弄了個鋪位,因為公司是包食宿的,上深夜班的時候或者碰到天氣不好的時候,不準會在公司偶爾住一宿。很高興紅霞住的那間宿舍有人辭工了空了一個床位,我便占了那個空床位。宿舍裏住了四個人,除了我和紅霞外,還有前台的一位收銀員姚芳,一個是打掃衛生的趙阿姨。宿舍裏裝有空調,帶衛生間,洗澡如廁都很方便。紅霞陪我從管理員那裏領來鋪蓋,紅霞的床上鋪得整整齊齊,床上還有一隻玩偶娃娃。紅霞說,我經常住員工宿舍。我有些不解,道,你不回家住,家人沒意見呀?紅霞說,我和老公分居很久了,兒子和我父母住一起。我說,對不起啊。紅霞笑笑,說,這沒什麼。自此,我和紅霞的關係更進了一層。
有人對娛樂場所工作的人員有一種偏見,認為那裏工作的人不正經,其實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也不覺得在娛樂場所上班是什麼丟臉的事兒,辛苦是辛苦一點,但這份工作給我一份不錯的薪水,我很需要這筆錢,它保證我的日常開銷,保證我能養活我和我的女兒。
沒什麼客人的時候,紅霞就竄到休息廳裏和休息廳的吧員和服務員聊幾句,紅霞有一種天生的講故事的才能,她描述鍾房裏一些客人的荒唐之舉,描述公關經理陳經理怎樣勾引客人,說得幾個服務員趴在吧台上嗬嗬地笑。紅霞總是笑嗬嗬的,我看著她,怎麼看她也不像是那種婚姻不幸的女人。
在這種洗浴中心,普通員工對桑拿技師通常都有一種鄙視,別看丫們賺那麼多錢,還不是賣的。桑拿技師自有一種孤傲,桑拿女怎啦?沒偷沒搶,出賣自已的青春和肉體,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洗浴中心給予了這個平台,隻是墮落紅塵而矣,原始資本的積累本就是一個無恥的過程,有了本錢,照樣香車寶馬,當老板,享受人生,做人上人。。。。。。紅霞倒和這些桑拿女很合得來,能給予她們方便時便給予方便,跟桑拿技師也是有說有笑的。技師也跟紅霞關係好,有好吃的都給她留一份。就連公關經理陳經理都說:“紅霞,你在桑拿技師中的威望比我還高呢,你可以去做公關經理了。”紅霞忙笑道:“不行,不行,我可沒有你那姿色,那手段,瞧你往樓梯口一站,顧盼生姿,流光溢彩,不想進鍾房的客人都被你吸引來了。”幾句話說得陳經理嗬嗬笑。
洗浴中心人都知道紅霞和桑拿技師關係好。桑拿技師也說,怎麼沒早把你調鍾房來當記鍾員?
危藍和紅霞開玩笑:“桑拿技師給東西你吃,虧你也吃得下,就不怕髒?”
紅霞不以為然:“別以為自己多清高啦。張愛玲有一句話說得好,女人結婚就是長期的****。普通的女人也不一定多高尚。桑拿女反而有一種勇敢,一種直麵生活的勇敢,很多賢妻良母還不如她們呢。就是我們來這種地方上班又有多高尚?還不是看在工資比別的地方高的原故,隻不過每個人的道德底線不一樣,桑拿女並沒有妨礙別人。”
語出驚人,沒有礙著別人就行,這世界誰關誰什麼了?
我甚至有些喜歡這份工作了,喜歡這裏不見光日的幽暗的工作環境,喜歡悄悄地觀察這裏形形色色的人,有***有嫖客,有癮君子,有賭棍,有黑老大,有有錢的老頭,闊太太,有楞頭青的小夥子,沒有掩蓋,沒有做作,沒有虛偽,無恥就是無恥,是花錢來尋歡就是來尋歡的,沒有借口。這是一個充滿欲望充滿誘惑的角落,頹廢,墮落,享樂,是一片陽光照不到地方,卻又不過如此。
下班了,從員工通道出來,一抬頭看到清遠的藍天白雲,心裏一片澄明。我突發感慨:“還是外麵風光好。”
和我一起出員工通道的紅霞一改往日的光風霽月,略帶感傷地說:“要是我們能嫁個好老公,何苦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討生活?誰不想什麼事都不幹,什麼心都不操,在家做太太,有錢出門去旅行?”
“紅霞姐,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我說,“這不是你一慣的作風。”
“人總有發發牢騷的時候,怎麼,我就不該發發牢騷了?”她揮揮手,“下班羅,回家。我今天回去看看兒子。”紅霞快步往車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