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我也推了我的自行車下班。

夏天白天長,下午四五點鍾了還顯得早,隻是不那麼炎熱罷了。我回家經過菜市場正好帶點菜回家。早上還有些鄉農弄些新鮮的菜蔬來賣,現在都下午四點多了,隻有幾家攤販還守著攤位,攤位上的蔬菜也沒什麼看相,都是些挑剩下的。我買了辣椒,茄子,雞蛋,本想買些肉回家給孩子做個肉沫燉蛋,可賣肉的早收攤了。我從菜場出來,碰上紅霞姐拎了兩隻西瓜。

“紅霞姐,你也買菜呀?”

“明霞,我看見你的自行車停這就知道你在市場裏買菜,我買些鹵菜。這個給你。”紅霞姐硬是把一顆用網繩網著的西瓜塞給我。

“不行,我怎能要你的。”我推托。

“姐妹間,別客氣了,我知道你的經濟情況。”紅霞見我不接,把西瓜往地上一放,騎了她的電動摩托車一溜兒就走了。

我騎了自行車,前麵車籃裏裝了隻大西瓜,一手拎了買的菜,慢悠悠地往家騎去。咳,如意不如意,開心不開心,一天天還不得過下去。

鄭春風並不像他的名字那樣,正當春風得意時。我感覺他好像總是處於失意的狀態,總好像懷才不遇,其實,他又哪有什麼才哪?隻不過是自己高估自己而矣。“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現時的鄭春風哪,正失業在家。自從廠子倒閉以來,我和鄭春風下崗,工廠買斷,失業,再就業,春風的工作就一直不穩定,在一家工廠裏幹個一年半載就不幹了,不是人太累就是工資不如意,然後就是一邊在家休息一邊等待下一次的工作機會。而且他的假期是說不準的,一個月,三個月,半年,甚至於一年。剛開始,春風打電話回來說要回家休息,我都有一種忐忑不安,是不是又失業了?慢慢的,我也習慣了,我的心髒也變強大的。春風是個指望不上的男人,我得自己養活自己。

在樓下的公共車棚裏,我碰到了映秀姐。映秀姐,我,春風,映秀姐家老趙,還有這片舊樓房裏的很多居民都是原來在廠子裏上過班的同事,廠子倒了,各謀生路,有的混的風聲水起,有的落拓潦倒,這才看出了誰才是真爺們。我和映秀姐原來在一個車間的,映秀是記錄員,我擋車。工廠倒閉後,映秀姐便一直在一家超市上班。在車棚門口,我進去,映秀姐出去,我向她微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招呼。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車棚門口等我。

“明霞,”映秀姐說,“我早上看到你家春風了,她帶著朵朵在早餐攤上吃早點。”

我又點點頭。

“春風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見你提起。”

“回來有個把月了吧,說是回來歇夏,這一歇又不知歇到什麼時候。有什麼好說的?”

“我家老趙這幾天在家休息,讓春風來找老趙說說話。”

“好嘞。”

我看著映秀姐走進樓道裏,想到多年前,正當青春年少,汗水浸濕了頭發貼在額頭上,我和映秀下了班從工廠裏走出來,笑著,雖然累了一個班次,年輕的身心卻充滿活力,未來有種朦朧的美好。。。。。。而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就是曾經的這片小區幾年前還是語聲喧嘩,熱熱鬧鬧的,如今,這裏冷冷清清的,有錢的都搬走了。近幾年,各式各樣的樓盤雨後春筍般地矗立起來,這舊單元樓就更顯得自卑起來。有錢的另買了樓盤,沒錢的希望哪個開發商看中了這塊地盤來個拆遷補償什麼的。

走在狹仄的樓道裏,能聞到誰家煎魚的香味,還有洋蔥炒雞蛋的香味,感覺到自己肚子真的是餓了。我旋開鑰匙,朵朵在客廳裏玩她永遠玩不厭的布娃娃,家裏冷火秋煙,沒有一絲人間煙火的氣息。我換著鞋,問:“朵朵,爸爸呢?”

朵朵抬起頭,春風出現在房門口,房間裏電腦閃著熒熒的光。

“什麼時候了,還沒做飯?”

“不是等你下班帶菜回來嗎?”

“如果沒有我,你不就得餓死?”

“你回家順便帶點菜回來,順便而矣,沒你帶,我自然會去買。”

我突然覺得累,上了一天班,回家還要做飯侍候人,而別人卻成天在家無所事事,坐在電腦前鬥地主,玩遊戲,打發無聊的時間,像個不良少年。我往地上一指,“這是菜,我累了,你去做飯吧。”

春風懶懶地說:“隻要你不嫌我炒菜不好吃。”

我往沙發上一躺,懶懶地道:“不嫌。”以做飯不好吃作為逃避做飯的借口,以家務是女人幹的活作為不做家務的理由,這是春風一貫的伎倆。春風一點都不像是我的丈夫,倒像是我養的一個大兒子。而孩子一天天長大,還有希望,而這樣一個人呢,這麼些年來,我企圖讓他改變,努力了這麼些年,沒有希望了。懶已經深入他的骨子裏,已經根深蒂固。早些時候,我還和春風爭爭吵吵,希望能喚起他對家庭的責任心,希望他能改掉一些壞習慣,可慢慢的,我也變懶了,懶得吵了,已經不屑於與他吵了。一個人本性如此,想要改變他有多難!如果時光可以倒轉,是否可以把他重新扔進他的娘肚子裏去回回爐?如果時光可以倒轉,我是否還會選他?我看著麵前淩亂的茶己,除了累,還有灰心。人說,哀莫過於心死,我的心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