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督促著朵朵快點吃早餐,一邊吃著稀飯。吃過了早餐,我要趕著去上班。春風慢慢吞吞地坐到飯桌前,他的鼻子有些嗡。春風說:“我好像有點感冒了。”
我沒好氣:“我整天忙忙碌碌,勞勞累累,連個噴涕也不見打,你在家裏清清閑閑的,卻是三天兩頭鼻子不通鬧感冒。摳成瘡,睡成病。這病都是睡出來的,懶出來的。那些七八十歲了還在田裏勞動的人看有沒得一絲病?”
我收拾了鑰匙,錢包,水杯,準備去上班:“閑在家裏沒事,出去釣兩條魚回來吃,總比整天關在家裏上網強。”
“這麼熱的天!”
“出去轉轉走走,不準感冒就好了。朵朵,吃過早餐了,趁著早上天氣涼陪爸爸出去釣魚。”
“太好了。”朵朵情緒高昂,手在胸前比劃:“爸爸,我們釣好大好大的魚回來。”
炎炎夏季,是洗浴城的淡季。普通老百姓或許一輩子也舍不得花這個錢進去消費一回。這個季節在洗浴場所裏出入的多是那些賭場裏混的,大小官員,商人暴發戶。。。。。。混賭場的,車門一開,大小十幾個兄弟,贏了錢的買單。賭桌上來的錢,來得容易,去得也快。那些大的小的官員,有什麼解決不了問題,鍾點房裏找上幾個小姐,進出幾次問題就解決了,反正天高皇帝遠。在鍾點房裏,自己就是皇帝,愛妃一個個候著哪,由著自己點。再有那些商人暴發戶,那些愛好這一口的,那些非法勾當的。。。。。。這裏就是一個人渣大雜燴。
早班上清清閑閑的,休息廳裏幾個客人在沙發睡椅上沉睡。危藍在吧台裏邊攪著一杯咖啡,我收了一堆要清洗的布草。危藍說,歇會吧,事是做不完的。我把布草堆在一邊,在吧台邊的一張客椅上坐下,也確實感到一些累,可能是晚上沒睡好的原因。
危藍遞過一杯衝好的速融咖啡,我喝了一口,略有一絲苦澀,是我喜歡的那種口感。危藍又去攪另一杯。這時,“一把手”走了過來。一個斷了右臂的中年男人朝吧台走來。“一把手”是個股票客,每天買進賣出地炒炒股票,在洗浴場裏廝混著,餓了打電話叫外買進來,困了就在沙發躺椅上一倒,多數時間看他在休息廳的電腦間裏研究股票,跟這裏的每個員工都熟。由於斷了一隻胳膊,得了一個親切的外號“一把手”——走到哪裏都是一把手,大當家的。
“來瓶紅茶,泡碗方便麵。”“一把手”遞上他的手牌。
危藍開了單子,把方便麵紅茶輸進電腦,然後給“一把手”泡麵。“一把手”靠在吧台邊等泡麵。
“最近股票行情好吧?”危藍問。
“不行羅,這陣虧了,漲漲跌跌,心煩得很。”
危藍遞過泡麵,紙碗口蓋著,空氣裏還是一陣方便麵的香氣。“心煩去鍾房裏去泄泄火。”危藍說。
“我從不去鍾房的,我不是那號人。”
“得了,別高尚了,我看是小氣。”
小氣就小氣吧!“一把手”用殘臂夾了紅茶,找吧台借了隻小盤子端了泡麵去了電腦間。
危藍說:“真還沒見‘一把手’去過鍾房呢。那麼多錢不花,小氣鬼。”
早班上客人少,便隻安排了一個服務員,其實,零七碎八的事兒也挺多的。我喝完咖啡,便去清點清洗部送來的幹淨布草。危藍清洗收來的髒盤子,吧台上揩揩抹抹。
中央空調裏吹著絲絲的冷氣,休息廳的燈半昏半明,零星幾個人睡在喏大休息廳裏。有人花天酒地,遊戲人生;有人苟且偷安,得過且過;有人忙忙碌碌,卻落困潦倒。不知朵朵現在在幹什麼?春風會不會圖省事,開了電視讓朵朵一天都看動畫片?春風會不會帶朵朵出去兜兜風?。。。。。。
“明霞,發什麼呆呢?”危藍說,“一早上就心不在焉的。”
我放下布草,“心裏煩得很。”
“有什麼好煩的?你還沒看穿哪,來這兒來的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過了誰又知道明日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有什麼好煩的?人哪,就要有個好心態。”
說的也是。“由樂增長貪,由苦增長嗔。”人有了七情六欲,有了貪念才煩。媽媽在世時常講,************,人隻要不餓死,有口吃的就很滿足了。小時候,看到別人都穿花衣裳,有件花衣裳就可以高興好長時間。現在誰還把一個饅頭一件花衣裳當回事?可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又有了新的焦慮,看人家換新房子,新車子,有人發了大財,吐著唾沫點鈔票……人又有了新的煩惱。
“我老公失業在家個把月了,他也不急。其實我的要求也就很低,不指望跟著他享什麼福,隻要他能安安穩穩做份工作,使這個家有種安全感就行了。”
危藍歪著頭想了想說:“就這點要求?”
“我還敢奢望什麼?”
“街上掃大街的安穩,一個月六百塊錢?這裏保安聽說又要招人了,也挺安穩的,你家男人幹不幹?”
“他不是嫌工資低就是嫌累,掃大街他又會覺得丟份。”
危藍說:“那他就是個少爺命了。再說了,他一個大老爺們自會有他的打算,你又操哪門子心?他要是不為家庭考慮作打算,你就更不用操這門子心了,這種男人有什麼過頭。”
我想我是不應該對危藍說這番話的,自己的苦楚說出來幹什麼?
春風原來的工友都有自己的事情,人人都在忙著生活,忙著掙錢,春風一個人關在家裏裝宅男,此時,他連找個和他一樣閑下來說說話的朋友都沒有。我越想越覺著灰心,替春風感到絕望,也替自己感到絕望,一個人怎麼就走到這份上了呢?這絕望也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春風他自己會意識到自己走到了絕望的邊緣麼?他自得其樂地窩在家裏上著網,玩著電腦…..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他不認為這種日子有什麼不妥。
隻要春風願意,我願意陪著他做任何正當的工作,哪怕像樓下的老兩口,老頭在前麵拉著板車,老婆婆在後麵推,拉著一車煤走街串巷吆喝著賣,或是找個小店麵,放幾張小桌子,開個小粥鋪,夫妻齊心合力地做點小生意。
“明霞,你有沒有聽說紅霞與田霄的事?”危藍問。
“什麼事?”我漫不經心地說,自己的心都操不了還有心情管人家的閑事。
“我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我看著危藍,我還真不知道危藍要說什麼。
危藍低聲道:“虧你還和紅霞關係那麼好,既然不知道?紅霞和田霄有一腿的事都成了黃金海岸公開的秘密了。”
“同事之間關係密一點那有什麼?”
“關鍵是那也太密了,兩人整天眉來眼去的,有人看見兩人在一間房裏過夜。”
“紅霞與田霄怎樣關別人何事?妨礙了誰?”
危藍聳聳肩:“你這樣說,我就無言了。”
我不想談論別人的隱私。繼續點我剛才沒點清的布草。
危藍不甘心,“紅霞和田霄這樣,嘖,嘖,嘖,一個是有夫之婦,一個是有婦之夫。”
“可聽說,紅霞和她老公性格不合,已分居多年;田霄也一直和老婆在鬧著離婚,又說最近離了。紅霞和田霄兩人相處久了,有感情了。管別人這閑事呢。”
“嘖,嘖,就知道你向著紅霞,替她辯解。”
這會輪到我無言。
“唉,明霞,‘多金哥’來了。”危藍輕聲道。
我蹲在吧台裏麵清點布草,自然看不到吧台外麵的情況。高高的吧台是個很好的掩體。
“嗨,有陣子沒見到你了,今天有空啊。”危藍和來人招呼。
“出了趟遠門,昨天剛回來。”果然是“多金哥”的聲音。
“就你一個人上班啊?”“多金哥”說,“和你一個班的小謝呢?”
聽到“多金哥”提我,我屏住氣不出聲,身子往台子裏麵挪了挪。危藍整個身子趴在吧台上,一隻腳有節奏地點著地。“小謝啊,她請假了。”危藍說。
“來罐紅牛,一袋牛肉幹”。“多金哥”遞過手牌,危藍開票輸單,然後遞過紅牛,牛肉幹。幹淨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