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3)

第二天,睜開眼來,病房裏很安靜,走廊裏的燈光透過門上方的玻璃透進來,窗外還麻麻亮。護士什麼時候來查過床了也不知道。我躺在這雪白的病床上,朵朵在我腳頭呼吸均勻而平靜。不準沒多久前有人在我躺著的這張床上去世,生老病死真的隻是尋常,人生又有什麼看不開的呢?

走廊上慢慢有了動靜,我輕輕地起床了到衛生間漱洗,老太太們也醒了,其實,老人的睡眠更淺。我首先想到的是弄婆婆上廁所,然後,我一位一位老太太伏侍著洗臉漱口。弄好這些,朵朵也醒了,把朵朵收拾好了,朵朵乖乖地靠著床等著上學,很少見她這樣乖的。

我給婆婆買了早餐上來,那位老太太的女兒端著早點也趕醫院來了,看到自家老人收拾妥當了隻等著醫生來查房,就非要把從家裏帶來的早點分些婆婆。我等不及醫生來查房,朵朵要上學了。婆婆也知道朵朵等不及,說:“你送朵朵去學校吧,我這裏也沒什麼事了。”

那位在給母親喂早點的中年女子說:“大妹子,你去忙吧,有我在呢。”

“那多謝了。”

我匆匆地送朵朵去學校,回來順便買了點菜。一天的工夫就是學校,家,醫院三處跑。病房裏又住進去了一個人,這下可好,晚上可沒那麼方便了,婆婆雖說讓我帶朵朵回家過夜,我卻狠不下心來把她一個人丟醫院裏,畢竟快七十的人了,醫生還特意交待了,頭幾個星期盡量不要動患腳。於是,晚上朵朵和婆婆擠一張床上,我在病房外麵走廊的長椅上縮了一晚上。第三天深夜,我裹了床毯子縮在外麵長椅上,護士站有兩個年輕護士在悄聲說話。我過去跟她們聊了兩句,順便打聽一下婆婆要住多久才能出院。“至少一兩個星期吧,出院了回家也要靜養。”我忍不住仰天長歎:天哪!

如此過了兩天,我又該續假了。

我到公司找到大堂經理,說了我想續假的事。大堂經理問,你還要請幾天假?我說,還請一個星期吧。大堂經理不耐煩了,這兒一個蘿卜一個坑的地方,你請了這麼長時間假,人員我都安排不過來,你找劉會計去吧。

劉會計五十幾歲的年紀,人看起來樸樸實實的,工作之餘也和同事打打麻將,開開玩笑,但大家都知道劉會計是老板的親信,他管理著公司的財務和人事,工作上有些事找大堂經理說都沒用的,不準找劉會計說就有用,公司裏的員工都親切地稱他“老劉”或是“劉叔”。

劉會計在辦公室裏的電腦前鬥地主,我去的時候,他鬥得正激動,我還沒開口,他就讓我先坐,說有事等他鬥完這一局。我在辦公室邊上的沙發上坐了。劉會計鬥完了一局地主,點了一支煙,坐過來,道:“明霞,有事?”

我隻得把家裏婆婆受傷要照顧這檔子事說了。

劉會計慢慢地吐著煙圈。說:“照說呢,這假應該批你。”

我忙坐正了身子,感激地看著劉會計。劉會計卻話鋒一轉,慢吞吞地道:“可這不是原來的老國營企業,也不是原來的集體企業。這公司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是幾十號員工,一個蘿卜一個坑,你請假不在這個崗位了,就得另找個人替你那個坑,等你來了,替你的那個人就多出來了。老板也有老板的難處,市場競爭大,人工成本大,又是社會上方方麵麵的關係都得應付到。”劉會計搖著頭,“你婆婆就非得你來照顧?沒個哥嫂姐妹的?”

就是嫂嫂願意來照顧婆婆,我可能也上不了這班了,沒了婆婆幫我拉扯朵朵,我怎麼放心在這裏上班?也不可能讓春風辭了工作來照顧他媽,不犧牲我犧牲誰?再說,老板追求的是利潤,是生意,又不是跟誰講仁慈。像我這種普通的服務員社會上多的是,老板需要那種聽話,沒有牽絆,薪半功倍的員工。

“劉叔,不讓您為難了,您給張辭職表我吧。”

在公司門口,碰到紅霞,紅霞提著一塑料袋子蘋果,她去買了水果的。紅霞說:“明霞,幾天沒看到你,聽說你婆婆病了你請假了?婆婆的病怎樣了?什麼時候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