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中方見人生(1 / 2)

我以為這次會和平時一樣,聽何凱訴說故事離奇的開端,滾燙的經過,幹癟的結尾,如同泄了氣的氣球。但何凱卻沒有,他一改往日插科打諢的作風,一本正經的看著我們,他的眼神像是浸泡在死水裏的魚肚白,毫無生氣,說道:“在我打給你們電話的那一刻,我的青春結束了。”

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不幸是可以傳染的,這是一種病,是我們終身都無法醫治的先天缺陷,如果說出生和死亡是無法選擇的話,那麼不幸也無法逃避,因為它就是生活,你無法選擇,隻能避免,然後在潰不成軍的傷口上開出燦爛的花朵。

在強烈的認同感驅使下,我竟然猶豫了,我多麼想找一個與我同病相憐的患者,至少我們可以相互依偎,靠著對方的呼吸,也能撐過這個炎熱的夏天,再齷齪一些,哪怕我聽到對方慘烈的愛情戰役,橫刀立馬,屍橫遍野,慘敗而歸,至少我也能開心的笑著說:至少你比我慘。

但我沒有告訴何凱,我也失戀了,其實失戀這個詞,本身就帶著那麼點可憐的意味,假如你是主動的那一方,你會說我分手了,但被動的那一方,往往就是以失戀告終。

何凱的女朋友叫藍萍,藍是大海的藍,何凱常說,他們隻是碧海藍天中萍水相逢的兩顆水珠,不需要任何緣由,就相互結合了,但我卻常常把她理解為電腦因死機而產生的藍屏。在他們五年的感情生涯裏,我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岔子,一直以來他們都是以這樣一種簡單而又現實的方式,何凱給她錢,她給何凱幸福,分工明確的情感維係讓他們在這個快節奏的社會裏一拍即合,原始的好像他們的生活裏不需要其他多餘的東西,隻需要一張床。

五年,相比於其他人來說,這段戀愛已經持久的讓人羞恥了,我現在甚至覺得,假如一個女人在我身上消耗了五年的光陰,我心裏滿滿的都是負罪感。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何凱和藍屏的愛情,是一場毫無目的的欲望角逐,他們像兩個迷路的孩子,在赤身裸體離開伊甸園的時候,相伴而行,隻是他們也不知道接下去該去哪裏,但至少身邊有個伴。

何凱並不想談論他與藍屏的分手原委,隻是一個勁的喝著酒,酒從他的喉嚨進入胃裏,再從胃裏經過他的嘴巴噴湧而出,最終形成一個回路,其實當酒從何凱嘴裏噴出來的時候,我和老沈覺得特別好笑,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吐出來的酒像一條水柱一樣,是筆直朝前的,像極了新加坡的魚尾獅,再加把勁能趕上爆裂的消防栓了。

何凱通紅的眼睛,如同熟透了的櫻桃,嬌豔欲滴,我生怕滴下來的不是淚,而是血,於是趕緊遞上紙巾,好讓他不至於那麼難堪,誰知何凱突然問起老沈來,說:“老沈,你花了多久,才把你女朋友騙上床的?”

老沈一時沒反應過來,遲疑了半晌,才說:“一個多月吧。”

“以漸,你應該沒費什麼功夫吧?”何凱繼續問。

“我追求的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愛情,講究精神上的細水長流,拒絕****!”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像是脫光了衣服也不害臊的高等生物,別人對著我的身體指指點點,我權當做是境界不深的獸性表現。

“在這樣一個約炮的年代,你跟我講真愛?你以為我傻啊,我看你相貌堂堂,功能齊全,後頭大把妙齡少女正等著你呢,你卻在這裏滿嘴的仁義道德,說著書生的話語,幹著禽獸的勾當,我勸你呀,平時少看那些心靈雞湯,別見著一句旁門左道,就揣在懷裏當真理了,省省吧!”何凱劈頭蓋臉的就把我批鬥了一頓,好像在他的眼中,表達對一個女性的喜歡,不應該用我愛你這三個字,而是該說我們上床吧。

“那你說吧,你和藍屏第一次上床用了多久?”老沈順水推舟,趕忙把話題轉給了何凱。

“三年。”

當何凱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我的耳朵穿越了,老沈更是被煙嗆得說不出一句話,滿臉通紅,像極了金剛。因為何凱從來沒有對我們說過他和藍屏純真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們兩的關係應該是這個時代最容易被維係的情感了,愛情說走就走,但錢不會。

“你是說你和藍屏在一起五年,前幾年什麼事都沒做,直到第三年才第一次上床?”我不可思議的重複了一下他所表達的意思。

“是啊,我那時候也奇怪,自己怎麼會那麼純潔,好像女人就應該拿塊牌子供起來,每天燒香禱告,她就是我的神,我怎麼敢褻瀆她。”

老沈樂了,忍不住說道:“都什麼年代了,搞什麼山楂樹之戀啊!”

我也樂了,說道:“是啊,又不是活在舊社會,幹淨的像張紙一樣,連碰下小手都會激動的產生生理反應,談個戀愛更是要經過五大姑三大爺的同意,但現在可是新時代,我們一開始就要像幹柴那樣充分燃燒,燒透了冷卻了,才能繼續用木炭的形式將愛恒溫的傳遞下去。”

“瞧你那臉變的,你是學過川劇的變臉嗎?剛還一本正經的闡述柏拉圖式的愛情,現在反倒抨擊起我的山楂樹之戀了,怎麼我就不能有情竇初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