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你要幾個?”
看來這人今天是替煎餅西施當班了。
“四個。”
他開始攤,手法很不純熟。我借機問他煎餅西施去哪兒了,為什麼上了那輛車。
結果他說他也不知道。
我滿腹懷疑,但又不好多問。
第二天再去,還是那個男人,第三天依舊如是,直到第四天,煎餅西施又出現在學校門口,依舊像往常一樣攤著煎餅。
我趕快上前去,一邊說自己要四個煎餅,一邊問她前幾天去哪兒了。近看她比前幾日瘦了,樣子很是憔悴。她回答說是生病了,找人替自己幾天。我又問什麼病,她趕忙說絕不是肝炎,不影響生意的,不礙事。但我不是那個意思,再問她,她的回答都很模糊。
我正欲離開,忽而幾個城管驅車而來,說讓煎餅西施跟他們走一趟。她不肯,他們上前扯她的胳膊。見到那場景,一股莫名的正義感在我心頭湧動,我上前一把推開那城管,嗬道:
“幹嘛對人家動手!”
我一時腦熱的正義感帶來的後果是,我和煎餅西施一並被帶到了工商局。
煎餅西施因無照經營,其煎餅攤的推車、工具等都被統一沒收。她低著頭一言不發,不進行爭辯,也不認錯。一會兒,大概是嫌她臉上的胎記太醜,訓話的也懶得進行下去了,打發他走了。我也隨之而出。
她對我道謝,我趁機再問她前兩天去哪兒了,問她真的生病了麼。
她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她們這些做小買賣的平時和這片地區的乞丐走得很近,現在的很多乞丐成了團夥,其行徑和**差不多,他們征收所謂的“保護費”,繳納了保護費才能擺攤。賣煎餅所賺的錢也會上繳“丐幫”一部分。而“丐幫”的“大哥”也確實經常照顧她的生意,那天我所看到的刀疤男即是一個“大哥”。那天他找她,說丐幫老大看上了她,希望她別賣煎餅了,說她臉上有先天的優勢,可以去乞討,乞討能賺許多錢。她不去,他們跟她談了好幾天,她始終堅持還要賣煎餅,他們便放棄了。結果今日第一天回來就遇上了城管,真是倒黴呀!
我驚訝於她所說的事情,乞丐還有“丐幫”、“大哥”。丐幫的大哥竟然能開那樣好的車。我說看來一個人賣煎餅很危險,不如不做了。她說“丐幫”也分很多種,“丐幫”大哥並不會強迫她,還會保護她不被別的乞丐團夥欺負。別的手藝她不會,隻有小學文憑的她找工作並不容易,賣煎餅也能賺不少錢。
我得知她早年所嫁的男人婚後幾年就病倒在床上,但去醫院檢查卻又查不出什麼問題,隻是每天在床上躺著起不來。她賣煎餅所賺的錢一部分要給“丐幫”,一部分要寄回家,她的兒子今年剛上初中,開銷很大……
那次我把她的背景問了個透,但問到深處也沒問出什麼特別讓人驚訝的事兒來,無非是這些值得人同情的事。世上可憐的人很多,我早已見怪不怪。
她再次對我道謝後便分開了。
過了幾天,煎餅攤重新開張,我聽說她正式上了經營執照。
後來我又得知了有關她的不少事情。有個老奶奶每天都會來她這裏買煎餅,次數多了煎餅就免費給了,那老奶奶是空巢老人,每天早上都會一個人過來,和她聊上幾句。再後來,老人來她的攤子上買煎餅都變成了免費的。人們還是會叫她“好心的煎餅西施”。
我直到畢業前都常去她的攤子上買煎餅。大四那年,我交了第一個女朋友,就像我想象的那樣,她很文靜,留著烏黑的長發,皮膚白淨,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每當我牽著她的手通過學校門口,還是會望向煎餅西施的方向,如果她看到我,就會向我微笑,我也會向她點頭。
但有一件事曾經真的讓我嚇了一跳。一次中午,煎餅西施不在那裏擺攤兒,我聽到住這附近的幾個老人圍坐閑聊,說什麼她丈夫其實開豪車。我忍不住上前解釋,說那個不是她丈夫,隻是一個老主顧而已。她們笑著說我真傻,那是騙我的,那個開豪車的就是她丈夫,煎餅西施老家並沒有一個一病不起的丈夫,也沒有一個上初中的兒子。她丈夫就是乞丐頭頭,這附近有名的**。但又說她心很好,總是給老人免費做煎餅吃——那是因為她一點也不缺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