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慕斯小鎮有個藍洞(1 / 3)

阿慕斯小鎮有個藍洞

文藝閱讀

羅拉的男人

她愛上了一個男人。

她更加懼怕與羨慕一個女人。

那女人是她的上司,叫羅拉,淩厲而厚黑。羅拉和她同齡,卻比她高出了幾個段位。況且,端莊修長的羅拉還有一個人人豔羨的家庭。她很多次看見羅拉的丈夫在公司附近等她下班,開著一輛純白的路虎,從車窗裏探出的幹淨頎長夾著香煙的手指那麼好看。羅拉一臉淡然地坐上他的車,捋了捋卷卷的棕色長發,側身接受他的親吻,然後結伴揚長而去。

她悄悄地站住,下意識地縮了縮不小心又大了一個碼的小肚腩。幾隻手指被超市特價時掃回來的沐浴露和廉價化妝品的袋子勒得通紅,片刻,小短腿無力地邁上了公車站台。

沒錯,她愛上了羅拉的男人,偷偷的,已經好一陣子了,而且濃烈得有點過分。

可能是深夜寂寥時或者早晨睡醒初,反正萬物都處在朦朧狀態時,人都會想得格外多一點。她會想起他略尖的下巴。下巴上有點胡茬,若他吻過來,該是帶著刺感,又撩人。二十年前的教室,她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裏,偷偷瞄斜前方一個尖下巴的男生。那男生剛從外地轉學過來,總是低著頭一邊無意識地轉動手裏的筆,一邊看偵探小說。記憶中那個初夏總下雨,淅淅瀝瀝的。她對他仿佛還沒有看夠,幾個月後就跟著改嫁的母親去了遠方。

她覺得一定是上天聽見了她心裏的聲音,或者是終於同情她多年來的遭遇,所以把那個傾慕對象再次推回到了她的麵前。

幻想

自從重新認出他之後,她在羅拉麵前幹活更是屢屢出錯。羅拉有時嚴厲地大聲訓斥,有時麵無表情地誡勉幾句,有時不發一言地盯她兩眼。她又驚又怕。

夜裏,她依然頻繁地做噩夢。那個曾給她人生帶來巨大痛苦的禽獸繼父依然隔三差五奔跑在她的夢裏。醒來時,她在一個麵目可憎的小人偶上,再用力添上一刀,然後喝水,再閉上眼睛。

她骨子裏有一種自欺欺人的複仇幻想。在過去的很多日子裏,她對那些沒有能力去改變的現實,對曾經深深地傷害過她而她又沒有能力去報複的人,常常采取這種極端幻想的方式來讓自己發泄,找到新的心理平衡點。她想象她已經成功地還擊了那個迫害過她的人,讓他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她甚至想象她已經變成了他的羅拉,並且取代她得到了他的愛。她對著鏡子裏不斷模仿羅拉的神情和動作,在這種自私可悲的幻想裏給自己一點可憐的安慰。

而羅拉和她的丈夫依然恩愛。羅拉的身體不好,常常胃疼。有一段時間他們加班趕一個新項目,羅拉的丈夫竟然熬好了中藥或湯送上來。幹練的羅拉在他麵前變成了一個羞澀的公主,在他溫柔的目光下皺著眉頭喝光藥。

她遠遠地注視這一切,心如刀割。

阿慕斯小鎮的藍洞

這天她接受了一項工作,到一個叫阿慕斯的偏遠小鎮完成一個任務。小鎮很少有外來人口,全鎮隻有一家簡陋的家庭旅館,房東是一位年邁的老太太。小鎮的生活條件很惡劣,總是停水。這天回到旅館門口,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杉子小姐:真的沒有洗頭的地方?

杉子小姐正低頭專心致誌看她送的書,好久不翻頁。她見得不到回應,心裏再次皺眉說“奇怪”。正欲轉身回房時,杉子小姐說話了:要去藍洞嗎?

杉子小姐是房東老太的孫女,是個奇怪的姑娘,約十七八歲,眼神空洞,平時愛穿一襲白衣,坐在二樓的窗邊不吭聲,或者自顧自地笑。她剛來時,杉子小姐盯了她好久,然後開口說要她手裏的書。她慷慨地把身上僅有的幾本書全送給了她。如果沒有記錯,杉子小姐當時理所當然地接受了,甚至沒有一聲道謝。在海風腥鹹的懸崖邊,杉子小姐告訴她,藍洞就在懸崖下麵。

藍洞的洞口很小,要乘坐小船才能進入。由於洞口的結構特殊,陽光既能從洞口進入洞內,又能從洞內水底反射上來,因此洞內的海水一片晶藍,連洞內的岩石也是神秘莫測的藍色。洞的深處,有泉水從洞頂流下,她接住嚐了嚐,是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