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裏的桌子上關於留學麵試的通知正等著我的簽字呢,再見吧,佳佳,再見吧,這座城市也怪讓人傷心的,我平靜的簽了字做好了出國的最後決定。
圖書館裏,對著周圍靜靜讀書的人們,我開始回顧上大學的這段日子,我想到了珍珍和可心,其實從內心來講我一直佩服他們兩個,盡管珍珍隻讀了九年書,可心也曾被傷害,她們都那樣疼痛的展示過自己熾熱的青春,那是撕心裂肺的驕傲啊,而我,而我的全部驕傲除了佳佳就隻剩下歐洲了。我終究忘不了在小學時由老師無意間啟發的一大串關於美好生活的描述,不論是在西班牙,還是意大利,我意識裏的未來即美好又虛幻,它是由小木屋,駿馬,教堂,一望無際的綠色組成的,所以我誤以為我語言天賦很好,其實不過是大量的英文歌曲和對歐洲情愫的向往而已,沒有人知道甚至我爸媽都沒有想過多年前幾句不經意的話對我的影響是如此之深,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看似乖巧外表文靜的小姑娘曾多次在夜晚對著電影中無法觸及的畫麵偷偷的哭泣,而現在是時候了,是要結束幻想的時候了。
我堅定地走出圖書館,再也沒有為周圍複雜的人際關係而滿身怨氣,也沒有為各種待遇而謾罵不公,我的脾氣在一天天明亮的憂傷的洗禮下漸漸平和,因為珍珍和可心,我生命中的兩個重要他人,她們帶給我的是一種涅槃般的執著精神,她們用傷害和疼痛書寫了成長中疏途同歸的悲壯,可盡管是滿身淚水和傷痕仍然阻止不了我沙啞的響透生命的呼喊,晦澀而壓抑的年少,仍是火熱的。我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珍珍提起的一個我當初無法回答的問題,她說那些成功人士明知道攀上人生的頂峰後會像拋物線一樣下落,那她們當初的奮鬥拚搏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她在天上能聽見我一定要告訴她,正是因為世界同歸虛無,我們的艱難生存才在悲劇中彰顯了偉大,正是我們徒勞的掙紮,才讓生命值得敬畏,就像我才剛二十二歲,盡管我知道有一天我構建的理想會和我的身體一起死去,但正是我看到過在死去之前它散發的誘人的光就值得我放棄桎梏的枷鎖毫不猶豫的投奔它去,或許這便是我們作為渺茫人類的一份子對這個世界做的最微薄的貢獻。
然後馬上投入到了下學期要麵試的準備中去,放棄了做兼職的想法,在所有人都閑的無事可做鑽進了網吧電影院時,我在圖書管理忘記了吃午飯,那時崔明提著幾個蛋撻和奶茶來看我,我正帶著耳機學習簡單的意大利語,看著他無辜失望的眼睛真不知說什麼安慰。
“吃點東西吧,”他說,找了一張沒人的桌子坐了下來,我看著眼前這個受傷的人難過的想哭,可是該如何說起呢,“崔明,我……”我低下頭,“對不起”
“吃吧,我買了香草味的,”他說著把吸管插進杯中,推了過來,舒婷寫過,蓓蕾一般默默地等待,夕陽一般遙遙的的注目,也許藏有一個重洋,但流出來,隻是兩顆淚珠。
我說,“對不起,我不知怎麼說,我喜歡你,但是我又反悔了,我想去意大利,可是……”我說不下去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我知道,”他大聲地說,似乎是在安慰我,“愛情隻有在分離和重逢中才會彰顯其珍貴。”我沒聽懂他的意思,這是分手宣言吧,我們剛剛正式的在一起,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真是可笑。
“決定好了嗎?”他又問。
我點點頭,他沒說話,午間的圖書館人很少,此刻隻有我和他坐在一排排書架中間,“我等你,”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口,“等你回來,”他說。
我抬起頭,撞上了他疼惜的眼睛,馬上又躲了回來,狠狠地咽了一口蛋撻。
我常想在我最需要一個人的時候,在我緊張的高中有佳佳有姐陪著我,所以他們在我的記憶裏占得比重十分大,而大學,當我能夠一個人平靜的麵對生活時,再出現類似於高中的陪伴會不會有些多餘?就像一個孤獨的孩子在童年時有一個心愛的玩具,而長大後她已經過了玩玩具的年齡當另一種玩具再出現時,她還會不會接受?我想我大概不會了吧,當初擁有的就是擁有了,缺少的在日後彌補也無濟於事,慶幸的是,我有過那樣渴望的玩具,但長大後選擇忘卻,不是因為自己的成熟和練達,而是成年後的東西再也不是從前那樣了。
這便是我的故事,沒有大起大落,簡單而瑣碎,但生活就是那麼冗長蒼白,讓人無法忍受,在一開始構思這本書的時候,我隻想記錄一下我的畫畫時光遠去的佳佳,但後來我提筆越想越多,腦中浮現了好多與之相關的事情,我不得不把它們都寫下來,就當是為他們的紀念吧。在這本書的後半部分,你也許發現了我的大學並不像高中那樣有好多可以記錄的事,我有意的沒有對大學進行過多的描述和介紹,因為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我隻想說,有些人盡管在我們生活中留下傷痕,留下遺憾,我們也不願意去遺忘,有些人我們每天黏在一起,一起工作,一起學習,但仍找不到一個堅定的理由去銘記,這大概源於我們的一廂情願,但終究我們記下的,存在於我們腦海的,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