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段前話,自淩初錦為涼鳶戴上那對黑珍珠耳墜後,除去睡覺的時間,她就不曾將它們卸下來過。這是他送給她的禮物,所以才會這般珍惜。此外,在讀罷範蠡的《計然篇》後,涼鳶似是一下子開了竅,竟也能幫著淩初錦打理起一些布行的業務了。近來,她又在學習算盤的用法,天天對著那一大堆黑不隆冬的核桃珠子撥得“啪嗒啪嗒”響,眼一睜,算賬,眼一閉,在夢裏還是算賬。
譬如此刻,夜已深,人已靜,淩家書房卻依舊燈火通明。
“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進一;二上二,二下五去三,二去八進一;三上三,三下……額……三下……”手與口同時僵滯,涼鳶愣在原地。她苦思冥想了半天,終也沒能將那“三下”之後的半句口訣給想出來。
“三下五去二。”
“啊,對!就是‘三下五去二’!”不知何處竄來一道人聲,涼鳶聽後醍醐灌頂,趕緊在算盤上“啪啪”撥好了珠子,而後回頭。她本想向那位“好心人”道謝,可是……
“人呢!?”她驚呼一聲,背脊不由發涼。剛才分明有人在說話,又為何會連半個鬼影都見不著?那人的聲音很冷、很沉,應該不是初錦哥哥,那會是……
“大俠?”她為自己的想法大吃了一驚,不由心跳加速,冷汗涔涔。她緩緩起身,慢慢走到書房門口,而後推門探出腦袋,在四下裏望了望——水還是那片水,山還是那座山,天上地下、前院後落全無異樣。
“是冷冰冰大俠嗎?如果可以請讓我看看你,好嗎?”雖知道他不會現身,但她還是揣著希望喚了喚。
話音方落,某個昏黑角落,黑衣男子眼角倏然一怵,身子不由有些不穩。她叫他什麼?“冷冰冰大俠”?嗬,這女人果然奇怪。
“冷冰冰大俠,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不想出來見我也沒關係,但請告訴我你的名字!”涼鳶也不知自己這麼做他到底會不會聽見,隻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已經熟稔,之前的畏懼也都褪盡,改而換上了一種莫名的親切。
名字……黑衣人斂眸沉思片刻,淺淺一笑,冰冷的麵容一下子增了不少柔色。然而,當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笑時,先是一驚,再是迅速地拉下臉來。
“好吧,我就繼續叫你冷冰冰大俠好了,但你不可以嫌它難聽哦!”她窩心一笑,越想越覺得這名字和他好配。
“的確很難聽。”他在暗處小聲對答。
“大俠,剛才的事謝啦!”
“不客氣,我奉命行事。”也許,還有那麼一點私心……嗬,原來和傻瓜處得久了自己真的也會跟著變傻。
“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揪出來的,哼哼。”涼鳶暗下決心,握起拳頭為自己鼓了鼓勁,轉身回到了書房裏麵。
“肖清……我叫肖清。”黑衣人細語,一縱身,躍進了空中,好似一匹蒼狼,在月下劃出一道頎長優美的弧線。
一切寧靜如舊。書房裏,涼鳶在繼續記背她的珠算口訣,書房外,淩初錦棲身柱子之後,眼色藍得詭譎,暗藏洶湧。
她口中的“冷冰冰大俠”到底是誰?是端木狗賊派來的嗎?為何他查了這麼久卻還是找不出半點蛛絲馬跡?該死……
思及此,淩初錦狠狠攥起拳頭用力砸向石柱,骨節處白得可怕,麵色更是淩人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