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早晨,周沫從熟睡中悠悠轉醒,入眼,不再是以往在歲月裏蒼老的白牆,而是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天花板上,顆顆水晶璀璨昂貴的典雅吊燈。遇見商律,她的生活在短短時間內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於是每天起來,她總要花上一段時間,重新認識這個自己現如今居住著的地方。
真正與商律同居之後,她才開始意識到,原來她和他之間的對話,一直少得可憐。
最開始住下的那幾天,她尚且有些緊張。盡管商律用保護她的理由將她藏在這保衛森嚴的別墅裏,但到底是孤男寡女,於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間同居一室,她總不可能遲鈍得什麼感覺都沒有。
再加上,商律又那麼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好歹我也拿過英皇高級演奏文憑”,更是徹底將她震攝,是她心底不自覺升起的,對他小小的敬畏。
敬仰,畏懼。
從此她再不肯在他麵前彈琴。他是技藝精湛巧奪天工的木匠,她怎麼敢,在他的麵前,班門弄斧,自不量力。
或許他不曾介意,但她到底是不願意獻醜。
像是看穿了她心裏的別扭,商律也從不讓她聆聽見識他的高超琴技。於是,書房裏那架高貴的斯坦威三角鋼琴,便在她與他的沉默裏,逐漸擱置蒙灰。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每當商律在家的時候,周沫就總是坐在同一個角落裏,盯著自己的手機,從不隨意移動。
但是她這樣一個人拿著手機能幹什麼呢?不過是做出玩手機聊以消遣的姿態,暗自拘謹。她向來都不是一個依靠著手機過活的人。
某個夜晚,洗完澡的商律裹著浴袍從二樓浴室走出。他倚靠在樓梯口的欄杆,閑閑朝下望去。一樓大廳裏,周沫正坐在某個角樓把玩手機。
她瀏覽過幾個網站,看了幾篇新聞,複又關掉手機,似是覺得甚為無趣。她正想把手機丟到一旁,她卻在頃刻記起,除了這小小的四方手機,她再沒有別的伴侶。
所以她又重新將手機解鎖。
終於看不下去她這日日不減反增的緊張拘束,商律緩步走下那螺旋式的優質台階,從身後將她環抱,貼著她的耳側低低發問:“想看書嗎?”
渾身僵硬的她卻不說想,而是有些怯怯地問他:“我可以嗎?”
我可以,看你的書嗎?
他的書房裏並列排滿了整麵牆壁的厚厚書籍,她又是如此愛書之人,但他卻從不曾見她拿出其中的任何一本細細品讀。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那時她這樣說完,他便將她一把抱起,對她的慌張羞惱不管不顧。他抱著她大步走進與客廳相連的寬敞書房,將她輕輕放在紅木辦公桌上。抬眼,她看見對麵層層堆疊的古老文書。
莊嚴,神秘。
他仍保持著那個從背後環抱她的姿勢,貼在她的耳側,嗅著她的發香,他再次漫不經心地低聲發問:“喜歡哪本?”
周沫聞言突然就覺得有些好笑。大多數男人將女人抱上辦公書桌的時候,基本皆是欲行不軌之事。他這樣蠻橫霸道地將她抱上書桌,卻隻是為了讓身材嬌小的她,看清這如山的書海。
他問她,喜歡哪本書,仿佛是一個把女人領進了高檔服裝店的男人,掏出一張金卡遞給店員,複又閑散慵懶地對著他的女友說,喜歡哪件?
於是她也難得做出幾分興致勃勃的樣子,慢慢挑選著這些精致古書。或許這一件太大了些,或許這件於她而言又太時髦了些,再去別處看看,或許還有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