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名隻有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淩雲感到有些無奈,這本應該是充滿陽光的年齡,現在卻被環境逼到扛起步槍打伏擊的境地。他盡量放平自己的聲音,問這個未成年狙擊手:“你的名字?你趴在那個地方想做什麼?”少年並沒有回答,他隻是抿著嘴用充滿仇恨的眼睛盯著淩雲。被這種不應存在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舒服,淩雲隻能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誘導這個少年:“你看,我們是國防軍,我們是好人,我知道現在你有一些困難,你把它們說出來,說不定我們可以幫你解決。”他讓少年看自己身上那個國防軍陸軍的標誌,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看到那個由國徽、七葉嘉禾和刀槍組成的綠底圖形,一直倔強地保持抗拒的少年突然嚎啕大哭。在哀痛的哭聲中,一樁駭人聽聞的慘案逐漸拚湊出它的真實麵目。
少年從十歲起就跟著他父親學習狩獵,扛著沉重的5.56mm民用步槍,穿著改小的滿是奇怪顏色的衣服,跟在父親那同樣顏色的背後,他學會了怎樣調整瞄準鏡,怎樣將子彈送入預定的目標,怎樣清掃沾在步槍裏的汙垢。用父親的話說,這是為了活下去。當時,他隻知道能喘氣就是活著,不能喘氣就是死了,並不能理解這種讓野獸停止呼吸的技巧跟活下去有什麼關係。
這個地方的野獸並不多,他的技巧並不能經常發揮作用,好在他的母親會把木頭放到陰涼的地方,然後就會有很多小傘突然出現在木頭上。碰到運氣好打到一隻野兔,母親就會把蘑菇和兔肉放在一起燉上,那是非常鮮美的東西,這一天也會成為家裏的節日。父親會一邊夾著蘑菇一邊回憶變異人沒出現時的好日子,然後摸著少年的頭,念叨著自己的兒子生錯了年代。
後來,母親的腹部逐漸膨脹起來,少年曾經無意中聽到,那是避孕失敗的結果,隻是當時隻有十二歲的少年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再後來,他有了一個弟弟。多了一個人就是多了一張嘴,還好家裏的收成還過得去,他的弟弟也逐漸長到了兩歲,他常常幻想,等弟弟長到十歲,也會扛著一杆沉重的步槍跟在他的背後,去學習活下來的技巧。
少年的這份遐想在今天徹底被粉碎。今天,弟弟生日的這一天,一群陌生人闖進了他們的家中。對於這群人,少年已經隻剩下殘破的印象,似乎那隻是一個夢,一個發生在遙遠的異鄉的夢。
他甚至覺得,死去的並不是他的父親、母親和弟弟,躺在地上的不過是三個與他毫不相幹的陌生人。他那和藹的父母和可愛的弟弟正在一間溫暖明亮的大房子裏等著他回家,桌子上還有一個漂亮的冰激淩蛋糕。
依靠這些年逐漸掌握的技巧,追尋著陌生人留下的痕跡,奔跑中的少年發現了那群人的蹤跡。遵照教官的指示,他放棄了在這個不利於隱蔽的位置射殺敵人。他記得,更遠的地方,有一片適合隱藏的荒草地。
來到這個適合藏匿的荒草地,在已經開始冒出綠色的黃色草叢中趴下,將教官所說的偽裝——吉利服披在身上,少年藏在槍後耐心地等待獵物到來,直到自己在一片閃光和尖叫聲中突然喪失行動能力。
悲慘的世界有太多悲慘的故事,聽完少年的講述,淩雲冒出一個疑問。他猶豫了一下後問少年:“吉利服,也就是你身上的碎布條是誰教你做的?還有教官是誰?”“偽裝是教官教我的,他還教了我很多東西。教官說他自己是國防軍軍人,他穿著和你們差不多的偽裝色,槍上還帶著和你們類似的小盒子。”少年指指淩雲槍上的彈道計算機模塊,他又想起了什麼,從衣服裏掏出一個盒子後交給淩雲:“教官離開前把這個交給了我,他說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教官讓我隨身帶著這個盒子,如果碰到和他一樣的國防軍軍人,就把這個盒子交給國防軍。”
帶著疑惑,淩雲接過盒子,這是一個國防軍常用的遺書存放盒,密封性能優良,即使泡在水裏,也不會沾濕盒子裏的東西。掀開金屬盒蓋,打開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紙,工整的字跡向淩雲講述了另一個英雄的事跡。
“同是國防軍的兄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有一個殘殺平民的據點,離這個孩子的家大概160公裏,抱歉我無法將精確坐標寫下,我沒有GPS定位儀和作戰地圖。我會將簡略地圖附在後麵。那是個魔鬼的據點,這些瘋子拿活人製作食品,他們還將這些食品四處出售。我是個國防軍軍人,我必須去阻止這種行為。兄弟,我知道一個人去對付幾十個敵軍很危險,我很可能會陣亡。我懇求你,如果我不能完成任務,請你繼續履行國防軍的職責,與危害國民的敵人戰鬥。國防軍陸軍第六空中突擊師高少舫中士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