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空與地麵之間來回反彈了好幾次,頭目很想怒罵眼前的國防軍上校,但又怕激怒對方後會馬上吃到子彈,他隻好在大腦中將若幹不雅詞彙排列組合,企圖使用這種無代價的出氣方式將自己的怨氣發泄到這個陰險的上校身上。釋放怨念的同時,頭目憋著氣等待國防軍中尉的回應,他希望這名中尉也像準尉一樣,是個善良的好人,而不是上校那種窮凶極惡之輩。
很可惜,世事往往不如願,這名欣然接受行刑任務的中尉很幹脆地撥動了一下快慢機,那清脆的單連發調整聲就像一柄大錘,狠狠地敲在了頭目的心髒上。還沒等他從絞痛中恢複,中尉又毫不拖泥帶水地將晃眼的槍口對準了頭目的眉心,槍管最前方那個似乎還帶著火藥味的消焰器好像已經捅進了柔嫩的大腦中,令他的頭部感到一陣難受。
事情經常會有轉折,這是頭目用自己的親身經驗總結出來的。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這個體會似乎又發揮了作用。可能是自己無辜而又可憐的眼神打動了這個鐵石心腸的中尉,他的眼中突然露出一絲不忍與猶豫。
驚喜地捕捉到這個轉機,頭目更加賣力地調整著臉部的肌肉,努力做出更富有感染力的表情,企圖用悲戚的神情換來對方的同情。複雜的麵部運動起到了應有的效果,持槍對準他的中尉沉重地閉上了雙眼,頭目似乎又逃過了一劫。
自己的表演起到了作用,頭目終於可以放鬆地呼出憋在自己肺部的空氣。然而,事情非常不幸地出現了第二次轉折,中尉盡管閉上了雙眼,還把一塊鏡片貼在了右眼上,他扣住扳機的食指卻開始向後用力,那個弧形的金屬物體受到這股力道的作用,正在緩慢而又穩定地向後壓縮。
突生的變故將頭目出到一半的氣頂回了胸腔,他心驚膽顫地看著中尉手中的自動步槍,在心中以瘋狂的速度祈禱過往神靈將他救出火坑,從玉皇大帝到耶和華,就連不常見的卡俄斯和該亞,也被這個學識淵博的文化人拉進了求神拜佛的名單。
神靈似乎已經拋棄了這個虔誠的祈禱者,中尉的槍口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巨響,將頭目徹底轟入了黑暗中。神靈又好像仍然在眷顧他,不知過了多久,褲襠中的溫熱讓頭目的意識恢複到清醒狀態,也讓他可以聽到國防軍之間的對話。
“上校,我還沒睜開眼,剛才那槍打中沒有?”這是那名鐵石心腸的中尉的聲音。“中尉,你打高了,再向下一點。”這個聲音屬於殘暴不堪的上校。還沒等頭目組織起侮辱性的語句,又一聲巨大的槍響讓他渾身一顫,伴著槍聲擦過肋部的子彈將他滿腹的文采嚇得無影無蹤。
“中尉,偏左了,再向右一點。”冷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受到這種慘無人道的刺激,頭目的肝髒上出現了兩道裂痕。他的肝部還在疼痛之時,第三聲槍響無情地響起,混合著擦過手臂的彈頭,給頭目帶來無法承受的恐懼,他的肝膽已經不堪重壓,在一陣難以忍受的撕裂聲中瘋狂地爆成亂七八糟的碎片。
頭目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身體會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寧可馬上被一顆子彈結束生命,也不願被接二連三的槍響活活嚇死。受夠了這種讓人七竅流血的精神酷刑,頭目費力吐出一句話:“我招,我什麼都招。”
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淩雲搖手示意唐正收起自動步槍,平靜地問:“你弟弟是怎麼死的?”頭目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在生不如死的恐懼下,他不敢再耍花招,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真相一一吐露。
“商鎮被射殺的奴隸販子?這麼說他還真找對人了?”搞明白來龍去脈後,淩雲失笑道。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等死的人販子,做出判決:“按照最新的反恐怖主義法,這名嫌犯屬於恐怖主義者。把這個恐怖分子運回基地審判會消耗國家資源,現在不值得為這種人浪費公共財產,就地槍決。”
確切地得知自己的死期,頭目反而沒有剛才那麼恐懼,他深深地呼吸著混合著尿騷味、血腥味和青草氣息的空氣,閉上眼睛安詳地等待著那最後一聲槍響。在這短短的幾秒鍾內,頭目的思維速度提高了許多倍,他想到如果沒有遇到這隊國防軍該多好,又想到要是不搞這次報複行動也不會死,還想到如果當初沒有染指商鎮的想法,也不會引出今天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