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軒昨晚去見了一個人,當他將自己致商晚於死地的計劃告訴那個人後,被痛罵了一頓,所以他不得不改變計劃。
但他今日依然下毒了,一種不會被銀針查出的毒。
商晚竟不忍看到安安,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並非膽怯,而是不忍心看到她悲傷的樣子。
安安將食盤放在了床榻旁的小凳上,然後坐在了床邊,她端起參湯,剛準備給商晚喂藥,那薑書立時奪過參湯,他白袖一揮,手中立時多了三根銀針。他將銀針放入參湯中,然後又放入血碗中,還端起來聞了聞,這才說道:“你可以喂藥了。”
商晚道:“安安的血是解毒良藥,有他在,我不會被毒死的。”
薑書狂傲一笑,道:“那就怪了,我唐門的唐毒自古以來無人能解,就連唐門也配不出解藥,我就不信這女子的血還能解我唐毒不成。”
安安道:“那太好了,你手上有唐毒嗎?”
薑書道:“這種貴重之物,豈會隨身攜帶?”
安安道:“若公子能取來唐毒,我願以性命替公子試毒。”
薑書道:“你這姑娘倒是有趣,不怕死嗎?”
安安道:“醫者隻要活著,當懸壺濟世,不可輕生,若是能試毒而死,對小女子而言倒是件好事。”
薑書看著這姑娘清秀的臉,彷如看見幽穀中盛開的白玉蘭,她雖不如八仙樓的小姐姐們那般妖豔,但那雙清澈無暇的秋水卻似乎有融化一切的魔力,他忽覺心頭一緊,頓生憐香惜玉之心,款款道:“薑某方才隻是開了個玩笑,玩笑......”
就在這時,高牆外忽然響起清脆的鈴鐺聲,每次鈴鐺聲響起時,商晚便痛不欲生,全身奇癢無比,他拚命地在身上亂抓,痛癢卻絲毫不減,因為那癢疼源於體內。
正當薑書準備出去探查時,一條條毒蛇、一隻隻毒蟲已經爬過門檻,緊隨其後便是一位道貌岸然的老者,他身著黑袍,左手持黑幡,右手拿著一個銀色鈴鐺。
薑書拿出銀扇,在身前揮了一下扇子,靠前的十多隻蟲子全部被紮在地上,動彈不得,背殼中騰出陣陣綠色酸霧。
安安蹙眉道:“你是何人?怎會岐術?”
老者摸了摸花白的胡須,冷笑道:“南宮荼。”
安安道:“南宮荼?你就是我師傅的棄徒南宮荼?”
南宮荼皺了皺眉,道:“你的師傅可是樓無言?”
安安道:“正是他老人家。”
南宮荼冷冷道:“他沒喝了你血?”
安安搖了搖頭,道:“我師傅怎麼可能喝我的血呢?”
南宮荼道:“那老怪物,天天喂我吃天材地寶,若不是我發現他那本《長生典》,我也以為他是個好師傅,當我發現我所吃的藥材和《長生典》所記載的一模一樣時,就知道他對我另有圖謀了。所以,我趁著他不在的時候逃了,我擔心他會找到我,便一口氣逃到了西域,後來在山中被毒蟲咬傷,卻活了下來,被吐蕃羌氏部落的人救回,他們以為我是神靈,百毒不侵,便將我供奉了起來,我就是在那裏學到了岐術。後來我岐術大成,為了試驗我新培養的蠱蟲,一不小心把他們全毒死了。羌氏部落的盟軍得知此事後,到處追殺我,我惟有逃回中原,幸得王公公賞識,便有了我今日的榮華富貴。”
安安道:“你這人好生狠毒,竟然為了試蠱毒,妄殺那許多無辜的性命。”
南宮荼道:“我是中原人,殺些吐蕃人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按理來講,當今聖上還應褒獎我才是。”
安安道:“每個人都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哪有疆域之分,你身為醫者,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南宮荼道:“真是夏蟲不可以語冰,醫者也是人,是人就應該追求榮華富貴,不然吃那麼多苦學醫作甚?”
安安道:“你即是懂岐術之人,這位商大哥身受重傷,經脈受損,你應該醫治才是,卻還害他。”
南宮荼道:“你怎知我此刻不是在救他?”
安安道:“你一搖鈴鐺,他便全身奇癢,生不如死,哪有這般救法?”
南宮荼道:“你用黃術醫病時,病人傷口愈合之時難道沒人喊癢嗎?”
安安道:“你是說商大哥的經脈正在愈合?”
南宮荼大笑道:“不然怎會這般癢?我若要殺他,他早已七孔流血。”
安安道:“你這人好生奇怪,你既然會救人,卻又殺了那許多無辜的吐蕃人。”
南宮荼道:“我有說我在救他嗎?”
安安伸出玉手拿起商晚的左手腕,她摸了摸脈象,道:“可是他的經脈確實強健多了。”
南宮荼道:“我既救他,也殺他,他聽話就能活,不聽話就得死。”
商晚捏拳試了試,肌肉越來越有力,他又趺坐起來,運氣之時經脈不再疼痛,這才相信黑袍老人所言不虛。
商晚道:“你要我替你們做什麼?”
南宮荼大笑道:“商神探果然是爽快人,其實很簡單,隻需要你一句話。”
商晚道:“什麼話?”
南宮荼道:“王公公想聽到的話。”
商晚道:“你說的王公公可是王彥?”
南宮荼道:“正是。”
商晚道:“他想聽的話可與秋水山莊有關?”
南宮荼道:“商神探果然是聰明人。”
商晚道:“可我並不打算告訴他。”
南宮荼道:“姑且不急,王公公請你去宮中一敘,敘完你再決定。”
商晚道:“既然如此,你且帶路。”
南宮荼道:“今日皇後生辰,王公公忙得不可開交,故遣我來邀你。明日你隨時可以來,王公公在宮內靜候。”
商晚道:“可有腰牌?”
南宮荼冷笑道:“王公公說了,若你連這點能力都沒有,你便不是商晚?”
商晚道:“王公公太抬舉我了,我明日定當赴邀。”
話音剛落,南宮荼猙獰一笑,黑袍中霍然飛出一群蝙蝠,待蝙蝠飛走,他的人就消失了,地上的毒蟲毒蛇也頃刻間遁地而去。
毒蟲毒蛇之前越牆進來時,咬死了二十多名府丁,這麼大的動靜,白染早就跑了過來,可是她畢竟是女孩子,見到恐怖的小動物心生畏懼,她方才一直待在門外,這才走了進來。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當她看到商晚那張令她討厭的臉時,二話不說,又離開了房間。
待眾人散去,房內依然隻有商晚和薑書。
薑書走到盥洗處,發現臉盆中殘有一層淺淺的清水,他拿起手帕打濕後在臉上擦了擦,然後仔細地束好了發冠。
他對著銅鏡中帥氣的自己笑了笑,然後端起盆架上的一個白色小杯,小杯中盛著精細的白鹽。
他在嘴中含了一小團白鹽,然後拿起茶壺喝了一小口白開水,漱了漱後將漱口水吐了出來。
打理完畢,他立時精神煥發,神清氣爽,看他的樣子像是要去見一個人。
不過,在這之前,他一屁股坐在桌旁飲起酒來,飲著飲著,他忽然揮了揮扇子,道:“商兄,你可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