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間說這邊的白夜行和白染二人。
話說這二人自逃離刑場後,街道上到處都是巡邏的官差,官差們一邊巡邏,一邊張貼公示,導致這父女二人一不能回龍門鏢局,二不能住客棧,可謂進退維穀,舉步維艱。
京城南街上。
此時此刻,這父女二人都戴上了破舊的鬥笠,他們停在了一個賣水果的小攤麵前,然後買下了所有的水果。見小販離去,白夜行挑著水果攤,低著頭,佝僂著身子,一路朝著南城走去,他女兒則緊隨其後。
豈料約摸走了百餘丈,一隊官差忽然停了下來。
“站住!”
士兵長見這二人低著頭,形跡可疑,欲上前查探。
眼見那士兵長越走越近,白染握著被黑布包裹的白虹劍,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非禮啊!”
恰逢此時,旁邊有男子調戲良家婦女,那白衣男子摟著紫衣女子,親親抱抱,舉止輕佻。
士兵長側頭看去,見那紫衣女子容貌端麗,身材凹凸有致,一不小心就起了色心,他決定去討好那女子。
“姑娘莫怕,看老子來教育這廝!”
“下手可別太重,莫把人給打死了!”
“姑娘不僅人長得好看,心地還這般良善,光憑這兩點,老子今天非要撕了這小雜碎不成!”
話音未落,他疾步衝上前去,右拳直取那白衣男子的喉嚨,豈料白衣男子忽然彎腰,然後故意左腳跘右腳,跌倒在地。
那士兵長一拳揮空,重心不穩,一頭栽在了前麵的包子攤上,這一撞把包子攤上的竹蒸籠撞得滿地都是,那雪白的包子、饅頭也隨之從蒸籠中滾了出來,引得三名灰頭垢麵的小乞丐紛紛來搶。
那士兵長剛欲起身時,三根銀針淩空劃過,速度之快,常人根本無法察覺。
那三根銀針精準地刺入了他的後腦勺,他再次重重地摔在了攤位的長桌上,這一摔就再也沒起來了。
紫衣女子嬌聲說道:“叫你下手輕點,非要把人家給打死了,好歹別人也是見義勇為,想英雄救美的。”
白衣男子笑道:“憑良心說,我本不欲打死他的,可他卻想打死我,對敵人仁慈,豈不是對自己很殘忍?”
紫衣女子啐道:“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有良心。”
白衣男子笑了笑,然後指著那群士兵,道:“你們也看到了他是自己摔死的,我知道即便如此,你們也是不肯放過我的,所以別廢話了,來吧,來追你爺爺。”
話音未落,他拔腿就跑,他本來可以跑得很快,可他卻一直和後麵的士兵保持著三丈的距離。
待官差離去,紫衣女子持著一把紫色的小團扇,捂著小臉,踩著小碎步走到白夜行、白染麵前,道:“走,跟我來。”
白染一下子認了出來,此人正是仙兒姑娘,她平時從不和這女子多說半句,此刻隻因感恩戴德之心,忽然對眼前的女子產生了莫名好感。
她喊道:“仙兒姐姐!”
仙兒道:“喲,你之前不是一直瞧不起咱青樓女子嘛,今兒怎麼還喊起姐姐來了。”
白染咋了咋舌,小臉羞紅,突然失語。
白夜行道:“姑娘是來救我父女二人的?”
仙兒道:“奴家本沒有這般閑情逸致,無奈最怕薑公子那張會哄人的小嘴,這才來此。”
白夜行道:“薑公子怎會知道我在此處?”
仙兒道:“他說是受一個叫什麼晚的所托,那人知道朝廷絕不會饒你,但那人會想辦法保住你的性命,故而讓薑公子暗中援助。”
白夜行道:“姑娘這是打算帶我父女去哪?”
仙兒道:“還能去哪?八仙樓唄。”
白夜行道:“這......”
仙兒道:“這你就不懂了,咱八仙樓來往都是達官貴族,風流名士,誰敢來八仙樓鬧事?何況我們八仙樓為那些怕老婆的顧客特意準備了暗室,就算誰家母老虎來搜人,也是萬萬找不到的。”
白夜行道:“你們倒是想得周到。”
仙兒道:“快些走吧,薑公子這會怕是已經在等你們了。”
八仙樓。
後院,暗室。
暗室在一座假山之下,有些陰潮,可能是因為暗室上麵有一方池塘的緣故。
此時正值寒冬,暗室中雖然陰潮,卻也十分暖和。
暗室長寬均為三丈,雖然不大,倒也寬敞,因為暗室中隻有一張黃木方桌,四張黃木椅子,牆角處是一張石床,床上鋪著一張發皺的草席,草席上沉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土。
仙兒點亮了桌上的白蠟燭,昏黃的光芒霎時照亮了四張人臉,也照亮了整間石室。
薑書看著昏黃燈光中朦朧的仙兒,驀然有些看醉了,溫柔地說道:“仙兒越來越美了。”
仙兒嬌笑道:“嗬嗬嗬......是嗎?是否越來越美我不知道。不過和你在一起,天天被你逗得哈哈大笑,人就顯得年輕了。”
薑書笑道:“仙兒這次又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該怎麼謝你呢?”
仙兒咬了一下薑書的耳朵,笑吟吟道:“你說呢?”
薑書道:“如此恩德,怕是惟有以身相許了。”
仙兒吃吃地笑道:“公子王孫對我說這樣的話多了,可仙兒為何要選擇跟你走?”
薑書笑道:“仙兒可能聽錯了,我說的以身相許,這個‘身’發第四聲的音。”
仙兒蹙眉,眼珠子轉了轉,這才聽明白了,她揪著薑書的耳朵,嗔罵道:“王八蛋!你怎麼不去死!不理你了!我去外麵,給你這個負心漢把風,若是有官差查的太緊,我就往荷塘裏麵扔石頭,你們聽到了就從石床下麵的暗道逃走,這條暗道一直通到街上。”
隻聽得“吱”的一聲,石室外門關上了,石室中剩下薑書、白夜行、白染三人。
薑書道:“方才讓白老板見笑了,女人辦事通常不靠譜,不過隻要哄一哄她們,就靠譜多了。”
白夜行道:“薑公子英俊瀟灑,不虧為一代風流名士。”
薑書笑道:“白老板不用哄我,放心,隻要是我薑某決定辦的事,絕對靠譜。”
白夜行笑了笑道:“今日多虧薑公子出手搭救,不然我父女二人恐有性命之憂。”
薑書道:“客套話就不要多說了。說正事吧,我聽說我那大哥被東廠抓走了,此事當真?”
白夜行道:“確實如此。哎,商神探乃執著之人,不查明真相,他是不肯罷休的。”
薑書道:“白老板可有營救之策?”
白夜行搖了搖頭,道:“是我害了商神探,若不讓小女去找他,他也不會罹此大難。”
白染道:“那他也是罪有應得,你都不知道,他玷汙了我妹妹,把我妹妹弄哭了還不肯負責任。我不管你們男人怎麼想,反正在我們女孩子眼裏,這樣的男人無論其他方麵多麼優秀,多麼大義凜然,都是畜生,都是人渣!”
白夜行皺了皺眉,道:“你妹妹?我白夜行一生隻娶了你娘一人,你娘也隻生了你這麼一個女兒,莫不是有人知道我下了詔獄,料定我遲早要死在那裏,故而冒充你妹妹來行騙,趁機搶奪白家的家產?”
白染道:“爹爹,女兒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也是個十分有想象力的人。什麼騙不騙的,是女兒認的妹妹。”
白夜行道:“無論如何,爹相信商神探絕非你說的那種人。”
白染道:“爹不相信女兒嗎?”
白夜行道:“我相信商神探。”
白染把頭扭了過去,撒氣道:“我一定不是你親生的。”
白夜行道:“正因為你是爹親生的寶貝女兒,爹才不能讓你冤枉好人。”
白染羞紅了臉,道:“可是女兒親眼所見,他和安安妹妹在一張床上,光著身子,這還能假嗎?”
白夜行道:“你也不想想,他連死都不怕,還怕對一個女孩子負責任嗎?他是一個敢作敢當的人,但不是自己做的,他也絕不會承認,就像爹一樣,爹也是冤枉的,可是爹卻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隻能不承認。”
白染蹙眉,嘟著小嘴,眼珠子轉了轉,驀然點了點頭,道:“爹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莫非女兒真的冤枉他了?等他回來了,女兒一定要問清楚。”
白夜行道:“他既然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當然也解釋不清楚的,爹對此深有體會。”
白染嬌笑道:“爹,你放心,女兒一定有辦法讓他說實話,嗬嗬嗬......”
白夜行道:“那咱先來謀劃謀劃怎麼把他救出來。”
“......”
白家父女二人闊別重逢,在一起說了好多話。
漸漸的,蠟燭點完了,石室中雖然有幾個透氣口,卻還是有些悶。
薑書重新點燃了一根蠟燭,道:“白老板,白染,你們暫且在此等候,我想我有辦法救我大哥了。”
白夜行道:“薑公子打算怎麼救?”
薑書道:“我自有我的救法。”
白夜行道:“薑公子切要小心!”
薑書拱了拱手,道:“告辭!”、
待薑書離去,約摸兩三個時辰後......
室內燈火昏黃,蠟芯燃著淡淡的黑煙,室內隻有白夜行,白染。
白染提著一個小木桶,擦幹淨了草席,然後把身上的狐裘墊在了草席上,道:“爹,你身體弱,過來睡下。”
白夜行款步走了過去,坐在了石床邊緣,他摸著女兒的頭發,道:“染兒,你真是長大了。”
白染嬌笑道:“以前爹在身邊的時候不曉得爹的好,自從爹進了詔獄,女兒才曉得爹的重要。”
白夜行歎了歎氣,道:“也不知道商神探怎麼樣了,咱白家這次可把他連累苦了。”
白染道:“商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上次還不是差點死了,若不是女兒給他傳功......”
白夜行大驚,他摸了摸白染的脈搏,感受不到真氣的運轉,道:“方才在刑場爹還在奇怪你怎麼變得這麼弱了,你真給他傳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