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林間穿梭,一道黃影遠遠地跟在後麵。
三人在凝雲山下的村莊中買了三匹健馬。
白染擔心父親的安危,一路上快馬加鞭地朝著鏢路上趕。
鏢隊走得比較慢,三人在太陽落山前趕上了鏢隊。
此時鏢隊恰好停在了山道上,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之中。
鏢隊前方,數百人跪在了地上,唯獨薛子軒站著,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手持一根火把。
冷冷黃昏,百裏荒寒。
白夜行的屍體躺在夕陽之下,冰冷如鐵,他雖睜著眼眸,眼眸中卻隻剩下寂寞的顏色,死亡或許就是寂寞的顏色。
他死了,卻也活著,因為還有人看得到他,非但如此,他還活在了別人的記憶中。
但終有一天,他將徹底死去。
每個人都會死三次,第一次是生命終結的時候,第二次是化作黃土的時候,第三次是這個人的名字最後一次被世人提及的時候。無論一個人生前多麼優秀,亦或多麼渺小,終將遺忘在曆史的滾滾長河中。
宇宙浩瀚,瞬息萬變,在時間麵前,人的一生豈非就是一瞬間?人性的光輝豈非就如那一閃一閃的星辰?人性的醜惡豈非就如那無邊無際的黑暗?
薛子軒高舉火把,眼見就要將火把扔到柴堆之中。
“火下留人!”
白染策馬衝在前方,率先看到父親的屍體。
薛子軒一愣,忽然佯裝手抖,讓那火把落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道銀光如同流星一般淩空劃過,精準地擊中了火把的手柄,將那火把擊開了七丈遠。
薑書凝視著前方,闔上了銀扇,策馬朝著前方趕了去。
“爹!”
“爹!你醒醒啊!爹!”
“爹!你不要丟下染兒一個人啊!”
“爹!”
“爹!你走了,染兒在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嗚嗚嗚......”
薛子軒閉上了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他再次睜眼時,潸然淚下,他將白染抱在懷中,撫摸著她的秀發,深情款款地安慰道:“小姐!節哀順變,你還有我。老板寧死前讓我好好照顧你,小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好好經營龍門鏢局,絕不會讓老板失望!”
白染眼眸刹那間就哭紅了,她心如刀絞,渾身無力,她躺在薛子軒懷中不僅沒有反抗,在這一刻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絲柔情,她哭道:“薛大哥!薛大哥!我爹走了,我以後該怎麼辦啊?”
薛子軒哭道:“都怪我不好,沒有能力保護老板,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用。本以為小姐回不來了,一定是老板在天有靈,在保佑你,一切都是天意,天佑白家。放心,我一定會替老板好好照顧你,為白家開枝散葉。”
白染抽泣道:“我爹臨死前還說過什麼?”
“我薛某何德何能,老板非讓我接管龍門鏢局,如今小姐既然回來了,這令牌自當交給小姐。”薛子軒從腰帶上取下令牌,放在白染手中,道:“請小姐節哀順變,讓老板早日入土為安,我薛子軒以後定當盡心盡力協助小姐打理鏢中事務,以慰老板在天之靈。”
“不,讓你接管鏢局是我爹的遺願,令牌你拿著,我對鏢局的生意一竅不通,以後龍門鏢局還得靠你打理。”白染將令牌重新交給了薛子軒,她看著死去的爹,心裏堵得慌,她思緒橫飛,腦海中閃爍著和爹在一起的各種畫麵,沉默不語,良久,她咬了咬牙,款款道:“可是......可是我以後還想每天都看到我爹。”
薛子軒把白染抱得越來越緊,道:“小姐請冷靜一點,老板已走了大半日了,我們還得趕在期限前把官銀押往河南,這一拖下去,屍體很快就會腐爛,還是讓老板走得體麵一些吧,死人都希望安安靜靜地走。來,小姐拿著火把,待會我們把老板的骨灰收集起來,到時候再送回北平。”
“我就知道那歹毒的婆娘不會手下留情,可縱然如此,我竟然還抱有一絲希望,嗚嗚嗚......”白染接過火把,走了三小步,停在了柴堆旁,她痛哭流涕,終還是閉上了眼眸,隻見她右手一鬆,火把落了下來。
幹柴烈火,一觸即燃,她看著父親的遺體,忽然在地上摸起一塊大石頭,一下子砸向薑書臉上,罵道:“你給我滾!都怪你!都怪你有個姐姐!你不要站在我爹麵前!你滾!”
轟隆隆~
嗡嗡嗡~
春雷滾滾,幾滴雨水落在眾人臉上,頃刻間大雨傾盆。
油紙傘是趟子手的標配之一,薛子軒一聲令下:“各位兄弟都別跪了,趕緊去拿雨傘,讓老板順順利利地走過黃泉路。”
雨一直在下,地上瞬間濕漉漉的,白夜行的衣服也濕透了,雨水將那殷紅的血跡衝淡了許多......
就在這時,商晚眉頭一皺,他立時衝上前去,隻見他右手一伸,一股黑風從他掌心噴出,霎時滅掉了火焰。
薛子軒罵道:“商晚!你想幹什麼?”
商晚看著衣服上那兩道不一致的破口,皺著眉頭蹲了下來,他扒開白夜行的衣襟,擦去了屍體胸前的血跡,道:“白夜行死後誰是第一個出現在他麵前的?”
薛子軒凝視著那兩道一窄一薄的劍傷,惶恐不安,然而,他卻很快就保持住鎮定,他麵不改色,甚至連心跳都沒加速,他款款道:“是我,怎麼了?”
商晚站了起來,他指著遺體上的兩道劍傷,道:“是你殺了白夜行!”
“什麼?”
幾乎所有人張大了嘴巴,驚呼起來。
薛子軒道:“你休要血口噴人!”
商晚道:“冷月已達超凡境界,她的幻劍所造成的傷口薄如蟬翼,這心髒左邊的一道劍傷就是她造成的。但是!這右邊的傷口卻是實實在在的劍刃所刺,這道傷口就在心髒正中央,也是致命傷口!而刺這一劍的人,就是你!”
薛子軒笑道:“你休要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難道你不知道,我的武器是銀鉤嗎?我哪來的長劍?我能把長劍藏在衣服裏麵嗎?”
商晚道:“如果是一把特意打造的短劍呢?”
薛子軒笑道:“你真有想象力,我為什麼要打造短劍?我又不會劍法。”
商晚道:“也許那把短劍你藏在身上很多年了,因為你一直在等一個像今天這樣的機會,一個可以殺死白夜行又讓自己避開嫌疑的機會。”
薛子軒道:“你的推理真的很精彩,可能你不知道,白老板臨死前親手把令牌交給我了,這一幕大家都看到了,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證,我實在想不出殺死白老板對我有什麼好處。”
眾人紛紛說道:“對,我們都可以作證。”
“我親眼看見老板把令牌交給薛鏢頭的。”
“對,薛鏢頭對老板忠心耿耿,他怎麼可能加害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