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東方已是極白了。
他走在前往梅莊的山路上,草上露水很重,鞋子早已濕透。
待他來到梅莊時,已是上午巳時,天氣熱了起來,露水也早已散去,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茶香。
梅莊在一座茶山的山腰處,山間種滿了茶葉,綠油油一片,多是普洱茶。
他在莊前報上了名號,梅遠山親自出來迎接。
梅遠山依舊是一副白眉慈目的模樣,他說道:“原來是商神探,快請進,快請進,不知商神探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商晚跟在梅遠山後麵走進了梅莊,假的采花大盜既然逃進了梅莊,在沒有確定是誰之前,不打草驚蛇方為上策,思慮至此,他說道:“素問梅老先生仁義,樂善好施,晚生隻是慕名而來,沒其他事,沒其他事。”
梅遠山笑了笑,道:“恰巧莊內早膳備好,不如咱們去梅樹下坐著聊,一起吃幾杯茶,品幾塊茶糕。”
商晚拱手道:“恭敬不如從命。”
梅莊東側有一片梅樹林,林中有一座涼亭,涼亭中有一個花崗岩打磨成的圓形大石桌。
石桌上有三盤糕點,梅遠山親自在煮茶,他煮好茶,濾了一遍,倒出橙黃的茶水,道:“商神探試試,這茶如何?”
商晚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笑道:“晚生不懂茶,但喝下去的感覺很舒服。”
梅林中有一座木製的禪房,禪房中傳來連綿不斷的木魚聲,商晚皺了皺眉,問道:“不知莊上還住著哪位大師?”
梅遠山笑了笑,道:“倒沒什麼大師,在下妻子素來信佛,平日裏吃齋念佛慣了。”
商晚皺起了眉頭,大悲賦也是佛家之物,那假的采花大盜會不會就是梅遠山的妻子呢?
就在這時,一位輕熟少婦推著一輛輪椅跑進了梅林,焦急地呼道:“相公!狗兒的病又發了,相公趕緊救救我的狗兒!”
話音未落,梅遠山已箭步衝上了碎石路。
與此同時,禪房中走出一位女子,她是梅遠山的發妻池霜,她看起來四十來歲,穿著一身樸素的青布衣,鵝蛋臉,蒲柳之姿,常人見了這張臉,轉眼就會忘掉,嘴角那顆朱砂痣算是她唯一的特點。她行走之間,雍容爾雅,她的眸子略顯渾濁,像是在訴說著許些痛苦的往事。
推輪椅車的是名紫色女子,她容貌端麗,畫著淡妝,是梅遠山的小妾葉萍。
輪椅車上坐著一名錦衣男子,看起來不過十五歲,他形容憔悴,臉色淤青,眼眸雖然睜著,卻毫無神采,彷如一潭死水。
他是梅遠山的獨子梅風,有個乳名叫狗兒,聽說池霜曾三次流產,第四次雖然生了個兒子,還未滿月就夭折了。有鑒如此,池霜多次懇求相公娶個妾,延續梅家香火,梅遠山這才娶了小妾葉萍。葉萍不負眾望,給梅遠山生了兒子,可這兒子打出生就不哭不鬧,宛如智障。梅遠山請來郎中,郎中診斷後告訴梅遠山,說他兒子有先天疾病,五髒不全,內弱氣衰,怕是活不過三歲。
梅遠山自此焚香拜佛,還給梅風起了個賤名狗兒,就是希望能夠養活兒子,或許是蒼天保佑,這小孩不僅活過了三歲,還活到了十五歲。
縱然如此,這小孩身體孱弱,經常會發病,每每發病,心跳驟然下降,全身顫抖,臉色淤青,口吐白沫,像是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碎石小路上,梅遠山焦急地將兒子從輪椅車上抱下,他將兒子放在了地上。隻見他盤膝而坐,左手成掌,貼在兒子的背上,右手豎起食指和中指,在兒子背後不斷地點穴。
一道道熱騰騰地真氣從梅遠山的左臂湧入梅風體內,雄渾的真氣將二人的衣袂震得呼呼作響。漸漸的,梅風臉上的淤青漸漸退去,臉上呈現出一片慘白,毫無血色。
梅遠山見兒子暫時保住了心脈,這才撤回手肘,斷了真氣,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將兒子報上了輪椅車上。
那葉萍焦急地問道:“相公,狗兒他怎麼樣了?”
梅遠山長籲一口氣,低沉地說道:“狗兒暫時無恙。”
葉萍黛眉緊蹙,道:“這麼多年了,狗兒難道一輩子要像個活死人一樣坐在輪椅上嗎?”
梅遠山道:“狗兒的病實在罕見,天下神醫束手無策,咱們走一步是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