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人生有無數次表白,正式的,不正式的。認真的,不認真的。甚至在某次玩笑中,就說出了心裏話。然而粗略的一分,就隻有兩種:成功的,不成功的。
前麵說過,從我再次走進教室開始,我從沒有打算過談戀愛,這不是矯情,而是事實。你在我的處境,站在那裏,看著你周圍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你就會深刻的認識到戀愛於你是一件多麼遙遠的事情,不管你心中多向往,不管你所愛的人是否就近在眼前,但是在特殊的情況之下,你會絲毫興不起與愛情這兩個字有關的任何情緒。
那種洞悉最美好的東西與你無緣的感覺,會讓再火熱的心瞬間沉入幽深陰暗的穀底,任憑你垂死掙紮也無法得到一絲溫暖。那一刻的世界會極度清晰,清晰的讓你徹底的看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以及你該做的事情和你能奢望的獲得。
然而境況是會變的,所以情緒也總是變化。當時我其實尚在最低穀,充其量也隻能說是有了向上的苗頭,然而竟隻憑借著這點苗頭,就讓死水一般的平靜掀起巨大波瀾,所以說,欲望確實是給一點點陽光就會燦爛一個天空的東西。
我以我炙熱的愛的自傲,我以我躁動的心自卑。
我忘了那天晚上青青穿什麼衣服,我隻記得她通紅的臉,和不知所措的,拿起又放下的手。在我常在的角落,隔著兩條桌子的距離,我以近乎悲壯的堅決,顫抖著說出那幾個字:“青青,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後來我無數次的想過這句話,不論怎麼看,這都不是一句成功的表白。首先,從邏輯上“我喜歡你”跟“做我女朋友吧”之間沒有必然聯係。“我喜歡你”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並不帶有任何約束性。我喜歡你,你也可以喜歡我,也可以不喜歡我。而“做我女朋友吧”是祈使句,表達一種請求。既然是請求,那麼必須把自己放在更低的層次。而這兩句話連起來,“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卻帶著一種要挾的感覺,它給人的暗示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要做我女朋友。而實際上,我想表達的是: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那麼做我女朋友吧。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其次從感情上,它也不成功。因為“我喜歡你”和“做我女朋友吧”相隔時間太短,女孩根本沒時間想清楚這件事,而對於未知的東西,距離遠了,人會好奇。距離近了,人就會恐懼和排斥的,很不巧,男女朋友的關係是一種很近的關係。
當然,這都是借口。在愛情中沒有邏輯,也不會有先後。如果我愛你,恰巧你也愛我,那麼不論怎樣唐突的表白都是浪漫。而如果我愛你,你卻不愛我,那麼不論怎樣浪漫的表白都是作死。
而臉色通紅的,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青青,在我說過“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這句話,並且遞過去那朵焉了的玫瑰的時候,她忽然就回到了平日裏那個豪爽的,清澈見底的女孩子。
青青很鎮靜的接過玫瑰,隨手放在鼻子邊聞了聞,然後霸氣的說:“不行,我不喜歡你。”
我瞬間就被集中了,這是多麼凝練的表達,多麼清楚的明確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多麼一陣見血的讓你陷入呆滯狀態的宣言!而我呢?當時的我呢?
請允許我捋一下:首先,我真的愛這個女孩子嗎?其次,我為什麼要表白?再次,我設想中的結果是怎麼樣?最後,我實際得到的結果是什麼樣?
答案是這樣:首先,我應該不是真的愛這個女孩子,我前麵說過,隻是像喜歡一個朋友那樣喜歡她,更重要的是,我暗戀兩年的對象就在同一個班級。其次,我一半是因為想要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一半是因為想證明自己能改變她性格的能力,甚至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覺得讓女孩子表白會很沒麵子所以決定表白的。再次,在我的預想中,因為青青很多次特別的注視和欲言又止,我以為她是喜歡我的,我以為當我表白之後她會欣喜若狂的,好吧就算女孩子矜持,也會半推半就的接受的。最後,至於結果,這簡直太明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