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醫一呆,從未見過夏宛如這樣厲言厲色過,倒也被唬了一跳,隨即想了想,勸道:“夫人莫急,先冷靜兩天,看門主如何處理,我們再做決定也不遲。”

剛才夏宛如的急切,隻是因為突然看到冷夏發狂的樣子,母子連心,一下情急了起來,聽他如此一說,夏宛如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低頭凝神一想,點頭說道:“也好。”

時至寒冬,山外漫天飛雪,千裏冰寒,縱然是閉門不出,窩在家中也覺寒冷徹骨,這個山窩中雖說沒有那麼冰涼,鮮花綠葉常在,但畢竟這個時節的風,再輕再柔,多少還是有些寒意的。

此刻,一身水藍衣裙的夏宛如神思卻不知隨著那天上的白雲飄向了何處,在冷風的吹拂下,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更顯得幾分蕭瑟。

血醫看著眼中,挺眉微微一挑,轉身向院外走去,隻留淡淡的聲音飄蕩在半空中。“夫人,天涼,多加件衣服。”

玉指峰頂,北風呼嘯著刮過,鵝毛般的大雪四處飄揚,遠遠的,連綿不絕的山峰都披上了一層銀白的素裹,顯得分外的寧靜。

崖頂處,一道潔白如玉的白影一動不動的佇立在那裏,形影單吊,宛如一尊千年不化的石刻。

離得近了,才依稀辨得出來那是一道人影,身上已然被白雪厚厚的蓋了幾層,身體的輪廓已然模糊。

在山頂極高處的冰天雪地裏,誰若站在這裏讓身上積滿了那麼厚的積雪,隻怕不是凍僵,就是凍死的下場。

隻是從那人口鼻間呼出的微弱白霧才知,這人還活著。

但見他額頭上,鼻梁上,兩腮上,以及下巴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隻有那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眸時而眨一下,震落些許白雪,以及那緊抿的薄唇因微弱的熱度而露在外麵。

天色轉黑,風更勁,雪更急,狂風夾雜著大片的雪花連在一起,砸到了他的眼上,他終於動了一下,一聲長嘯出聲,震動天宇,身上的層層雪花被震得四散飛去,驚起附近叢林中一陣兀鷹聒噪的叫聲,他低喃道:“你說,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可是,我才剛試了個開頭,便遭到你和娘親的一致反對,而娘親更是爆出了這麼個驚天秘聞,這還讓我怎麼再試下去?我還能再試嗎?我還能再試嗎?”

他神色間頗為激動,一邊說著,雙手不甘心的在半空中狠狠一抓,似乎想要牢牢的抓住什麼物件一樣,語至最後,聲音逐漸高亢,帶出厲聲淒嘯,巨大的聲響直透徹整個山峰,在半空中一次次的回響著,震得附近叢林中,那高掛在枝頭的積雪也不堪受驚的撲簌簌落地。

又是一團飛雪在狂風的帶領下,狠狠的砸中了他的麵頰,他伸手抹了一下臉,抬頭衝著天空高喊:“親兄妹!親兄妹!臭老天,賊老天,為何在我需要親情的時候,爹慘死,娘昏睡,讓我身邊再無一個親人;而在我需要愛侶的時候,你要讓把她變成我的至親兄妹?是非不分,黑白顛倒,你有何麵目端坐在廟宇,朝朝暮暮的接受著世人的供奉?”

喊了一通,他激狂的神色漸漸平複下來,身子再也無力支撐,轟然向後一倒,坐在了被雪被覆蓋的青石上,靜靜的出神。

恢複了冷靜的他,猛然想起蘇心怡還被他鎖在房內,想起他聽聞娘親說那十餘年前的舊事之後蒼然離開時,娘親那擔憂而焦急的眼神,他心下一窒,麵上很快恢複了往昔的沉靜淡然之色,起身踉蹌的往家中走去,隻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卻充滿了讓人心酸的苦澀。

夜晚的玉指山上,北方呼嘯,雪花飛舞,觸目所及,到處都是冰天雪地,一片銀白。冷夏慢慢的走在通往血煞門的山凹的路上,剛剛拐入一道狹長的通道,頓覺呼入鼻間的空氣暖和了許多,頭上的冰棱茬子也漸漸消融,轉為水滴,順著淩亂的發絲,滴滴答答的落在衣上,地上。

“門主。”把守在狹道口的守衛一看到他,立刻恭敬的喚道。

“恩。”冷夏淡淡的哼了一聲,算是回應,抬腳繼續往前行去。沒走兩步,似乎是想到什麼一樣,轉了回來,沉著臉走入一旁的守衛房,看到桌上的筆墨紙硯,拿起紙筆,一揮而就。

細心的吹幹了宣紙上的墨汁,裝入桌上的信封中,遞給守衛,沉聲說道:“即刻用索道下山,快馬加鞭趕往鹽城,盡快交到情義山莊莊主楚子楓的手中,若延誤了時機,門規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