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是雪白雪白的。在額頭部位有左一撇右一捺的黑色,像古時候美少婦盤起發髻時搭落的兩瓣端莊。所以我叫她少婦貓。盡管,她是一隻野貓的後代。
關於那隻野貓是怎麼來的,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根據那個貓貓狗狗的原則吧?反正就是來了,而且是一隻貓王的野貓。
既然說是貓王,就是會抓老鼠,會抓鳥,會打架,會清理地盤,這還毋庸置疑的。
我還記得,當那隻貓王走近我進的時候,有人問:怎麼這麼好有隻貓王來投靠呢?其實不用問都知道:因為這有隻母貓。
請注意,這隻母貓不是少婦貓,而是少婦貓的娘親。換言之,貓王就是少婦貓的爹爹。
關於那隻貓王的長相,我是見過的,長得帥氣,身子骨倍兒棒。黑灰色的毛,像幽靈,有時知道他一躥而過,是因為自己被又嚇一跳。不過,帥極也有限,不能當飯吃。就算貓王可以不顧一切地帥,可以抓鳥抓老鼠不用吃飯,卻終究掙不脫死亡的皮帶。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人們一直這麼說。
貓王不是被皮帶勒死的,也沒人抓得住他給他套皮帶。具體是怎麼死的,我也不知道,我對很多事情都是不求甚解的。當我知道貓王死了的時候,貓王的某個部分已經在我喉嚨裏翻滾了。
我永遠不會知道貓王的那個部分是哪個部分,隻能隱約記得貓王那像幽靈一樣的味道。偶爾心血來潮,我也會想起:貓王是一隻野貓,為了少婦貓的娘親留在那個地方,然後死了的。
這個故事,有些悲淒。
其實每到發情期,沒有被閹割的單身公貓都會找一隻母貓,在母貓家裏住到死。有人說,這些悲淒,還是很浪漫的。我想:當然咯,集體的浪漫總是不顧個體的悲傷。
在貓王隨糞而散之後,少婦貓一家三口還活了一陣。
這裏補充一下,少婦貓一開始是有好幾個兄弟姐妹的,隻是我家經濟條件不算很好,養不起那麼多貓貓,隻留了兩隻。其餘的去了哪裏,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被綁在蛇皮袋裏麵扔進小溪裏了吧?人們都是這麼做的,我覺得我家也不例外。
和少婦貓一起長大的,是少婦貓她哥,一隻純黃色的貓,也很漂亮。
可惜,未來並不遙遠,少婦貓一家三口能走的未來並不遙遠。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空氣中泛濫著糜腐的臭味,少婦貓她哥的屍體被發現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嘴裏淌著黑血。可能是吃了藥老鼠,可能是突發心腦梗塞,反正是死了很久很久。
那時有人感慨:多好一隻貓,會抓老鼠呢。噢,對了,少婦貓的娘親也會抓老鼠,才教會了少婦貓她哥。
清了少婦貓她哥的屍體,第二天那地方還是很臭。
在第二天那個同樣燦爛的午後,少婦貓的娘親露麵了。不過,嘴巴肚子都有蛆蟲在蠕動,樣子有些嚇人。據說,少婦貓的娘親是在睡著的時候被砸死的,腰都斷了。
唉,那一整天,少婦貓叫了一天,叫得好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