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我認為自己以遊民的身份來到一個不是很有名的鄉鎮。
當時的我,躊躇滿誌,就像初出茅廬的諸葛先生,心懷天下、胸有成竹、以為很快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家繼續耕田。
然而我畢竟不是諸葛先生,沒有書上寫的那種“幹脆利落的從容”,也沒有那種“分鼎天下的豪情”。反而總是一副漫不經心樣子,似乎是踩著從前喜歡的那首歌的節拍在《慢遊世界》——在這並不清閑的世界,有些諷刺,有些尷尬。
約莫是11年以前,我給第35本連載小說畫上句號,結束潦草的讀寫生涯,開始了在國企打雜的日子。
雖說是打雜,但我的工作並不很雜,隻是看看報、剪剪紙、寫寫字。除了偶爾幫忙在開會的時候斟斟茶、遞遞水,總的而言,我的主要工作是陪領導和同事打發時間。
很閑吧?我也這麼覺得……一開始的時候。
萬沒想到領導和同事那麼忙,不是去那裏就是到那兒,還常常載著我。因為我都喜歡坐在後排,漸漸地,我已分不清自己是仆人還是主子了。
直到有一次,縣二線領導夫人過來閑逛,我也有份兒陪著。在大家坐下來休息的時候,我的屁股粘到了無人敢坐的“領導認為的主座位”上。幾分鍾後,我神色不變地掃過領導的眼神,點點頭,站起來,幫忙斟茶遞水,然後在領導右邊兒坐下。
自此之後,我便偶爾叮囑自己,見識越多,越不能平起平坐。
還記得,那時辦公室來了2個新人,一個去了別的組,一個與我共事。與我共事的那個,我習慣稱之為:新新同事。
因為剛好坐了前麵的“無人敢坐”,身患絕症“好為人師”的我,不敢對新新同事如何指手劃腳。平時除了偶爾讓其“學會保護自己”以外,一如既往地遇到不懂就問老同事,有些懂的也抱著複習的態度替新新同事再問一次。我曾以為自己是一個憂傷的智者,現在我覺得別人認為我是一個木訥的傻子。
癡也好,傻也好,我的所作所為,無需解釋。有首歌是這麼唱的:有人問我,我就會講,但是無人來,啦啦啦,叭叭叭,叉叉叉。
那時候我的工作沒有工資,並未讓我如何沮喪,隻是新新同事的到來,著實給我打了一支藥力持久的強心針,讓我覺得被圍起來的小小世界不那麼空空蕩蕩。
新新同事是個女孩,畫睫毛,戴美瞳,抹淡妝,長頭發,有時會飄出一陣不濃不嗆的香水味。放完年假回來,不知是戴銀鐲子還是戴手表的右手多了一隻小巧的金色絞紋戒指。我想,新新同事的擇偶要求不高,隻是心裏有事,看得入眼的人太少。出於憐憫,我喜歡新新同事;出於理解,我隻是不太刻意地讓新新同事在工作的時候可以多一些歡笑。
有時加班,新新同事說好累,問了說是失眠了,我說她思春,她說我才思春,我笑著一時沒有接話。
思春是我每天必定完成的功課,但我不能開著玩笑說出來,更不能開著玩笑對新新同事說我夢見了她。有些感情太過真實,我不習慣用來開玩笑。不過,為了些微的快樂,這個習慣我終於還是慢慢地改變了,在往後的日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