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的處境跟那個女兒最初做抉擇的時候有些相似,就是老綿明明有一個很穩定的現狀和很明朗的未來,而我則是個朝不保夕、幾乎沒有自救能力的天譴者,我敢讓老綿違背常理跟我去受苦受難嗎?
就算我敢,我也不能吧?如果真的愛一個人,能讓那個人跟著自己受苦嗎?
這樣或那樣的疑慮,終於將我的眷戀和不舍削成了兩半,一半藏在心裏,一半拋給麵前的老綿。
“既然你不能去我的基地,我就不勉強了如果有時間,我能再過來看看你嗎?”
這話,我說得艱澀。
我感覺自己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連思緒都有些遲滯。
“能。”
老綿的聲音幹脆利落,好像隻是回答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問題似的,沒有絲毫的猶豫不決,也沒有太多的感情起伏。我明明想要多說些話、明明想要多聊些話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終於還是沉默了。
沉默的,不止是我,還有老綿。
仿佛是就此訣別,仿佛是後會無期,我和老綿相視無語。
我們都沒有提出要收服對方的建議或者興起主動被對方收服的念頭,這是默契,因為我們曾經說過要相對公平地生活、不要猜疑、不要顧忌、不要強求。
我們都沒有說出要建立聯盟的想法或者試圖商量彼此之間怎麼合作,這是默契,因為我們都已經習慣了在背後默默為對方付出、不說太多、不問太多、不求太多。
原本,我們所過的生活就是那樣的。
我一直在努力地工作賺錢,下班的時候就回家寫小說、跟老綿說話、跟蜜雅逗趣、偶爾做做家務。
老綿一直在認真地持家生活,每天忙裏忙外從來沒有怨言。早上起來給我準備要穿的衣物、要吃的早餐、出門之前叮囑我要注意安全,晚上回來問我累不累、遇到什麼開心事、催我早點洗澡、告訴我次日的天氣、叮囑我不要太晚睡,其餘大多數家務,都做得妥妥當當。
還記得,那時候。
如果寫小說寫得比較晚,我會主動給蜜雅喂奶粉,但是老綿還是會起來幫我。如果休息清閑在家,我會主動提出陪老綿和蜜雅去逛街,老綿總是會跟蜜雅一樣興致勃勃。
也記得,在老綿和蜜雅離去之後。
如果寫小說寫得比較晚,我會靜靜地看著老綿的照片,默默回憶老綿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然後寫下來。如果休息清閑下來,我會靜靜地走過那些跟老綿走過的地方,默默回憶老綿走路的樣子、好好觀賞老綿走過的風景。
出於調皮,我打趣問道:“不來都來了,歡迎我在這裏住幾天嗎?”
老綿認真而歡笑著說:“歡迎,你住一輩子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