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浩瀚學識難知解 聖人托孤意(1 / 3)

劉迦聽得破禪鋒一席話,心中漸起一絲希望,但又感茫然,仿佛要救一個人的命,或是想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比登天還要難。破禪鋒知他心中所想,歎道:“我說了嘛,業力就是社會慣性,就是宇宙慣性,就是一種勢,你想一廂情願地在這樣一種勢中改變某個環節,是不可能的。否則以佛祖之神通和慈悲,倘若能為眾生改變命運,他能不做嗎?說白了,超脫紅塵與輾轉輪回,這須得是兩廂情願的事。你想幫一個人,還得他也有主動想出離的心,這樣才會有裏應外合的效應,否則說啥都沒用。”

劉迦的思緒漸移漸遠,忽然想到林思琪,一時奇道:“當年小混元和我在一起時……”破禪鋒“嗯”了一聲,又道:“我從你的記憶中看到過這些。其實也是一個道理,隻不過林思琪當時命終一刻,有善緣相助,有濟顛將她直接帶離紅塵,而非再次墮入輪回。這可是個人千生萬世積累下的諸般因緣所在,複雜得很。你肯定想問為什麼韓怡英沒有這善緣是吧?嗬嗬,我還想問為什麼你修行起來總比別人要笨些呢?為什麼有的人修行進境神速,頓悟之下,一超直入最高境界;為什麼有的人麵對簡單的道理,總是不明白?”

劉迦疑道:“這……修行快慢和緣份有啥係關係,總歸是天賦所致……”破禪鋒聞言一怔,忽然破口大罵起來:“前些日子你都不會這樣想,現在為了這小女人,你居然就有這種想法?那我問你,天賦從何而來?”劉迦想了半天,似乎“天生的”、“父母給的”、“基因造成的”等等說辭,等無法回答緊跟著的下一個問題“那這些造成人天賦的東西又何而來的?”

他一時遲疑道:“這……”破禪鋒歎道:“宇宙慣性從未停止過運轉,不會因為你的朋友死了,這規律就因為你的情緒需要而變得特殊起來。當年那萬年老妖不是對你說過一句《道德經》上的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啥意思?自然規律沒有人的相對情感,沒有人的主觀願望,你以為驕傲的天賦,或是無情的悲哀,都是你的情緒在做怪。林思琪命終時遇善緣,和韓怡英在你如此神通之下依然畢命,是一個道理,沒有本質的區別。就像大海波浪激起的兩滴海水,一個落回海裏,一個留在礁石上,自然而已。兩件事沒有好與壞、幸運與否,全由你的心而起諸多分別觀念。”

劉迦對這些道理並不陌生,隻是剛才過於悲哀,總希望韓怡英不是這樣的命運,因此陷入思維死角。此時經破禪鋒一提醒,他心中恍然,轉而長歎道:“我了解你的意思。人總是這樣,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多能客觀看待;但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似乎就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破禪鋒見他尚有落寞之情,又道:“你別把成佛看得太難了,人人都可成佛,隻要他真心願意,真心想出離紅塵。佛隻是一個代號,隻是覺悟者的一種稱謂,叫什麼都沒關係。覺悟者與眾生並無本質的區別,迷時為眾生,醒時為佛,隻要你定下心來,成就是早晚的事,而且你成就得越高,越能幫助別人,何必老想不開呢?”

劉迦點點頭,看著懷中的韓怡英身體漸漸僵硬蒼白,長出一口氣,微力透過,將其化為塵埃,隨風吹走。他站起身來,這才注意到瑪爾斯等人已站在四周。

劉迦見眾人都默然無語,忍不住歎道:“我……”玄穹拍拍他的肩,勸慰道:“兄弟,人生雖有許多意外,但總也是各人緣法所在,韓姑娘有此劫難,也是天數,但結果未必就壞了。”劉迦奇道:“玄哥,這是怎麼說?”玄穹笑道:“她應了此難,也算對過去的因緣有個了結,總比老把一些過去的包袱背在身上得好。”

劉迦心中黯然漸去,點頭道:“玄哥,你說得是,她這一去,也卸掉了我心中的一塊心病,不然我時常會擔心要是有一天我應劫不過,誰來保護她?她現在既然撒手人世,重頭再來,我反而想通了許多。”其實當他第一次知道韓怡英的前生是聆聽的夥伴時,他心中對當年許多舊事便有了解脫感,已不再像從前那樣為了短暫的離別而苦惱不休,畢竟視野的開闊,讓他對生命有了更多的認識,當年的偏執竟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或許有哥們兒會不屑道:“劉迦這小子變得越來越無情無義了。”非也啊,修行者與凡人的區別在於,凡人看重的情往往區限於幾個人之間的男歡女愛或是哥們兒義氣,修行者隨著境界的提高,往往是舍小我而成就大我。所謂無情的背後,相反的是對蒼生有著與我同體的有情,一種博愛,一種真實的愛心,而非咱們單純意義上的愛情。隻不過真正的覺悟者,連這種博愛的情緒也需要超越,否則難見大道。

其實就算是普通人也一樣啊,你兒時所緊張、擔憂的事,諸如被老師罰站、留級等等,你上大學後會在乎這些芝麻小事嗎?時過境遷、境轉心移,此一時、彼一時呢。

或有人哼道:“倘若修到那份上,啥感情都沒了,活著有啥意思?”嗯,哥們兒啊,真修到那份上,又是另一種思維方式了,咱們別用站在山腳上的視角來判斷站在山頂上的人的感受,那視角觀感不同,世界的樣子也是完全不同的。就像螞蟻抬頭看見人時,或許會樂道:“瞧瞧那傻瓜,長得又笨又難看,哪有咱們螞蟻快樂?咱們做螞蟻的,一下雨就搬一回家,常常都住新房子,多開心啊。”偶們對快樂的判斷,習慣以眼、耳、鼻、舌、身、意等等六個感官為基礎,也受限於這可憐的六個感官,修行者不是這樣。

劉迦環顧眾人,卻不見了安若微,對眾人問道:“咦,剛才你們還和安若微打架,那安若微現在何處去了?”臨將臣在身後笑道:“那小娘們自以為了不起,被老夫一掌劈飛了。”說著他轉頭看了看崔曉雨,又樂道:“這做妹妹的,可比做姐姐的有前途啊。”

前時眾人被安若微詭力所逼,多數情緒失控。臨將臣曾被劉迦以類似的方式擾亂過心潮,一眼即知安若微所用招數的底細所在。但兩者相較,劉迦所用地藏十輪的光明正大,收放自如,且以助人認識本心為原則,點到即止;而安若微神識混亂,妖煞絕倫,惑他人之心,也亂自己之性。臨將臣不願與之相抗,站得稍遠,不受其幹擾。看到無趣處,遙起一掌淩空劈去,擬將她就此廢掉。

沒想到力到中途,卻見崔曉雨雙掌粘上安若微,借勢避開,讓臨將臣大出意外。

那崔曉雨與安若微鬥得甚急,正在苦惱,忽感身後大力湧至,不及細細分辨。當下以真茫互纏心法,將自己和安若微裹在一處,動念以原力搭在身後大力邊緣,借著來勢將兩人甩向一邊。臨將臣未料到崔曉雨有如此本事,一時詫異之極。但見崔曉雨站立一旁,喘息連連,似為了剛才一閃之功已耗盡自身修為,方才暗道:“這小妮子的本事雖比我差得遠,可應變之速,真是我從未所見,簡直奇了。”卻不知崔曉雨心無雜念,內中空明而導致外境純粹,在那生死悠關處,更顯其一念至專的靈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