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在外打工的青壯年和在外求學的學子們陸續返鄉,原來門可羅雀的鄉村漸漸有了人氣。由於李誌鵬的工作性質,他要等到農民工全都結清走完,施工員留到最後才能拿到一整年的錢款。直至臘月二十七,李誌鵬才回到家中。
我們趕在臘月二十九,李誌鵬開著電動車帶我們去街上洗澡。臨行前,我婆婆插著腰,扯著嗓門對著他兒子喊:“腦子有病吧,去街上洗一次澡要十塊錢,這十塊錢買什麼吃的不好。在家燒熱水洗不一樣嗎,你們身子有多金貴。”我心想你兒子在外麵不是一直花錢去澡堂洗嗎,洗一次還二十呢。再說,你們平時打麻將輸幾百都認了,幾百塊都夠洗幾年了。可我就是那種心裏會犯嘀咕,但嘴上卻不講的人。我怕爭吵,一吵起來我年都沒法過了,本來帶孩子夠累了,真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理會這些斤斤計較,還有個暴脾氣的公公再插一腳,想想都頭疼,更何況她是對著他兒子嚷的,得過且過吧。
我婆婆跟我們一同去的,因為洗澡時她要幫我抱歡歡,但是她堅決不洗。她一路上都氣鼓鼓的,沒有好臉色。
澡堂的人很多,暖氣也足,霧氣繚繞。我先洗好,再抱歡歡進去洗。我婆婆也沒有閑著,人多的地方就是她的主戰場,口若懸河,口無遮攔,跟著幾個同齡人和老太太就聊開了。她們聊著自己子女的嫁娶,房子和車子,嫁妝和彩禮。我嫁到這裏也有兩年了,她們簡單的方言我還是能聽懂一些。她們不是炫耀自己兒子房子買的大,就是炫耀自己女兒嫁得好。
我婆婆按耐不住了,胸有成竹地說:“我兒子本事大的,自己在學校談的,外地的,房子也沒買,彩禮也不要,現在我孫女都多大了。現在娶媳婦貴死了,我兒子一分錢沒花。我說,小夥子就學著嘴甜點,騙個媳婦回來,還買車買房的,累死累活掙錢。”
“你這個媳婦這麼好啊,你不給她買房子,她就沒抱怨過啊?那你得好好珍惜,別跑掉了。”一婦人問。
“哎呦,她自己自願嫁給我兒子的,我又沒逼她。再說,像她這樣不要房子的也不少啊,電視上不也演過嘛。”
見我抱著歡歡出來,我婆婆的談話戛然而止。
一旁的婦人赤身裸體還沒穿衣服故意用方言跟我講話,我還真沒聽懂,就隻微笑看著她。另一個穿好褲子的在赤身裸體婦人耳旁輕笑道:“還真是外地佬!”話落,澡堂裏哄笑一片。
從初一到初七,我跟著他們走親訪友拜年。他們每天拜年活動就是吃飯打牌,打牌吃飯。吃飯時,我公婆坐得離我老遠,他倆總是從人前吃到人後,從不會主動幫我抱孩子讓我能輕鬆地吃一會兒,而李誌鵬不常回來的緣故,歡歡又不願意要他。吃過飯,他們就是圍在一起打一天的牌。我則在隔壁房間或者他們周圍抱著孩子轉悠。歡歡九個多月,份量不輕,要是她下午睡覺我還能休息一會兒,不然一抱就是一整天,到了夜裏我胳膊酸痛得厲害。李誌鵬有點良心,中途想起我就喊著要幫我抱小孩,可是沒一會兒又被他親戚拽了回去,他可是眾人開心果,性格爽朗,笑聲遼闊,牌局沒他就少了氛圍,缺了味道。
李誌鵬大姑碰了碰我婆婆的肩,打趣道:“你看你媳婦帶孩子累的,你怎麼也不過去幫她抱抱。”
我婆婆坐如泰山,嘴裏嗑著瓜子,嘴唇上還沾著瓜子皮,不屑地說道:“不累,帶習慣了一樣的,她又不用幹活掙錢。還說呢,她可比我嫁人那會兒舒服多了。我嫁給你弟弟第二天,你娘就躺床上不肯起來了,馬桶都是我倒的,我這伺候她多少年了。”
“時代不同了啊,現在兒媳婦多金貴啊,還有哪個婆婆不給帶孩子的,你真是有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