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大驚,急忙端正坐姿,心中狐疑:“我也曾聽師父提過,在江湖上有一門‘天波傳音’的奇功,不想竟是真的!哎呀,桑弘羊這個小娃子,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怎麼會懂得這門武功?”
原來他早年曾隨名師習武,聽師父遍談江湖奇事,知這世上有一門以內力凝音於一線的武功,能令別人充耳不聞,旁近的人也隻可聽得模模糊糊,唯有當事人方能知覺。若是功力更深者凝神靜聽,或也可聞其音。若他猜得不差,車內的桑弘羊正是施展這門奇功,對他隔空言語。
東方朔見韓嫣舉止奇怪,他心性好奇,不免皺起眉頭,彎著腦袋去瞧韓嫣的神色。
韓嫣到底受業於一代名師,刹那之後便也信了,世上真有這門奇功,於是聚精會神地聽著桑弘羊以“天波傳音”傳給他的話語,臉上的神色不時微起變幻。他未曾想及旁人會注意他,在幾個緊要處還輕輕地點了點頭。
東方朔瞧著納罕,張口喚道:“韓大人,韓大人!”韓嫣心頭發顫,怒喝道:“你幹什麼!”東方朔心想:“怎生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且笑道:“韓大人為何心不在焉?”韓嫣心裏發慌,囁嚅道:“我,我......”
眼見盧望和郭舍人皆探頭望來,韓嫣不由得心急如焚。正在這時,耳邊又響起桑弘羊的聲音,韓嫣聽罷,定了定神道:“啊,哎呀,我可想起來了,早上父候吩咐我要早些回家。”他故意嚷得大聲,讓守在後方的竇虎聽得清楚。
桑弘羊挪身靠向另一側,向盧望傳音道:“盧望,你可聽見?”盧望驟聞聲響,不禁一怔。但他臉上的訝色霎息即過,心裏暗思:“剛才那話,分明是桑弘羊的聲音。”他也不及細想,又聽那個聲音道:“我奉陛下之命,助韓嫣出宮辦事。你且附和他,言今日是韓家先祖的祭日。”盧望略為遲疑,依言叫道:“是啦是啦,今天乃韓叔祖的祭日。”
東方朔聽了這話,心裏尋思道:“他恁地這般清楚?是了,當年韓家、盧家相繼叛漢,兩家在匈奴汗庭裏相處多年,自是知根知底。”他雖作這般想,卻隱隱覺得此事頗有蹊蹺,暗地裏留了個神。
韓嫣大喜,向宮車拜道:“陛下,臣家中有事,向陛下請辭。”劉徹忍住內心的歡喜,與桑弘羊對看一眼,應道:“朕聽得清楚,我大漢朝以孝為先,祭祖之事萬不可耽擱。”韓嫣連連稱謝,與眾人拜辭,單騎行出,向著後列反行。
竇虎縱馬橫攔,喝道:“韓嫣,你往哪裏去?”他雖聽見韓嫣和盧望的言語,但又念及太皇太後不可放去一人的懿旨,也隻得駕馬來攔。
韓嫣理直氣也壯,冷笑道:“陛下讓小臣回家祭祖,竇將軍聽不見嗎?小臣未能如將軍一般,不顧下體濕潤,猶能在此忠君護主。小臣隻願回家祭祖!”他發聲高亢,念“濕”字處又著意加重語氣,眾人無不聽了進去,個個將目光向這邊投來。
竇虎大窘,含怒按著佩劍。韓嫣傲然不懼,在馬上抱拳道:“竇將軍,小臣先走了。”說完駕馬起行。竇虎恨得牙根作響,愣是未敢有所作為。
東方朔四下張望,見眾人皆未在意,於是拍趕座下老驢,偷偷離去,倒也無人阻攔。東方朔緊趕慢追,躡尾跟隨在韓嫣身後。
行不久時,韓嫣猛地調轉馬頭,喝問道:“東方朔,你為何跟我?”他時常陪在劉徹左右,對東方朔也算是半個相識。
東方朔訝道:“韓大人是何意思?韓大人你走你的,小臣我走我的,這南北大道也隻此一條而已!”韓嫣登時語塞,心底盤算道:“聽桑弘羊的意思,今事態緊急,我得快些趕到館陶長公主府上。哼,就算他東方朔有什麼歹意,到時候事也成了,怕他作甚。況且我又不能在此斬了他,何必與他糾纏!”當下怒哼一聲,駕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