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細梅回到大將軍府,就看見惜淩在廳堂中轉來轉去,不由好奇道:“爹,這麼晚了,您在這裏幹嘛呢?”
“今天聖旨下了,臘月裏,我要護送平王去北郡。”惜淩停下來,深深凝視著惜細梅:“隻是這樣一來,你……”
“怎麼,爹爹是擔心不能回來和家人一起過年麼?”惜細梅笑道:“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必急在一時。”
“我哪裏是擔心這個!”惜淩搖搖頭:“這次梁國攝政王不知耍什麼花樣,以我對他的了解,這裏麵一定有文章。此行,還不知有多危險呢。我是個將軍,在沙場上戰死乃是宿命,即便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但平王就不一樣了啊,天皇貴胄,矜貴無比,要是他有個閃失,我還真不知該如何交待了。”
“爹爹就是為這個煩心麼?”惜細梅上前,輕輕的把頭靠在惜淩肩上,雙手環住惜淩的腰:“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爹爹隻要盡力了,就夠了,至於皇上和太後那邊,不必考慮太多。”
“梁國的威脅尚在,在出現能接替我的將領之前,皇上決不會重治我的罪,所以我也不是太擔心。”惜淩輕拍著惜細梅的肩膀:“隻是……唉,我原本是想把你們的婚事再拖上幾個月的,可惜太後說什麼都不肯。”
“原來爹爹是擔心,萬一平王出事,不能向我交代麼?”惜細梅甜甜的笑了,這般被人捧在手心裏的感覺真好:“可是相對於他,我更喜歡爹爹呢。”說到這裏,惜細梅的表情變得凝重,在心理權衡了一番,才緩緩開口:“要是能保全自然最好,若真是無法保全,爹爹也不必逆天而行,隻要爹爹活著回來,女兒……女兒就是做了寡婦,也不怨!”
“隻是你若真做了王妃,恐怕就算守了寡,也難以另嫁,一輩子守在王府。”惜淩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兒啊!”
“爹爹,”感覺到氣氛沉重得無以複加,惜細梅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還記得今天的那位姑娘嗎?”
“姑娘?”惜淩有些愣神:“什麼姑娘?”
“就是今天女扮男裝的那位姑娘,”惜細梅微笑著提醒:“驚了馬的那個。”
“是她啊。”惜淩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那可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膽大包天的姑娘呢。”
“是啊,其實這位姑娘,真的很有意思。”將惜淩的笑意盡收眼底,惜細梅精神一振:“女兒和她聊了聊,感覺十分投緣,還邀請她來府上坐呢。”
“也好,你也該有自己的朋友。”惜淩輕扯嘴角:“不知她姓甚名誰,是哪家姑娘啊?”
“姓李,名墨沁,是左相的女兒,太後的侄女。”
“是她?”惜淩濃眉微微皺起,沉吟不語。
“怎麼,爹爹不高興?”惜細梅察言觀色,心裏偷偷哀歎自己出師不利:“爹爹對李家有成見?”
“倒不是有成見,隻是左相此人太會鑽營,給我的印象太深罷了。”惜淩未置可否,眼中卻閃過一絲輕蔑:“他自以為是天下最聰明的人,殊不知他才是最笨的那一個。大方向把握不好,細節上贏得再漂亮又有什麼用?”
“可是他女兒不同。”惜細梅心中默歎:“爹何不見見再說?”
“你覺得好,那就好吧,爹就不見了。”惜淩拍了拍惜細梅的肩膀:“夜了,早點睡吧。”
看著惜淩離去,惜細梅頗感沮喪,這媒婆的工作,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呀。
“對了,”惜淩去而複返:“忘了說了,最近要起風了,自己小心一點,沒事就別出去了。”
“起風?”惜細梅眼珠轉轉,心領神會,八方風雨會中州啊。轉頭看向外麵沉沉的暮色,想到丹墀上那位年輕的帝王,心中默默猜測,不知這次的暴風雨會有多猛烈呢?
仿佛是印證起風的說法,接下來的日子京城裏熱鬧無比。河南的萬民書陸續送達,堆滿了禦案,隨之而來的是學子們的請願書,太學裏的學生甚至還到宮門靜坐。隨著恭王的禁足,那本被禁的《祖元紀事》也重新在市麵上流通開來,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在談論這本書,朝中很大一批官員惶惶不可終日,走路都帶著小心,生怕禍從天降。而此時本該是惶惑憂慮的恭王,卻帶著欣然笑意在書房中踱來踱去:“好,好,太好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福胖胖的臉擠成了一團,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平王和大將軍此去北疆,可就再也回不來了,就剩小皇帝一個人,看他還怎麼蹦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