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熱情的蒼蠅(1 / 2)

熱情的蒼蠅

人與自然

作者:白瑪娜珍

第一次見到白瑪爺爺,他正被幾個嬉笑的孩子纏著。看見我和覺羅,忙甩開身上的小孩,站起來一麵向我們問候,一麵要給我們燒茶。

五、六月份的尼巴村,雨季還沒到來,天氣已變暖,是尼巴村蒼蠅最多的季節。隨著孩子們跑動和白瑪爺爺的起身,成群的蒼蠅也像家庭成員一般“轟”地飛起,或者降落。

“我自己帶了茶----”我忙搖手。

白瑪爺爺笑嗬嗬地點著頭,特意用他黑黑的衣角擦了擦茶碗,給覺羅倒了一杯清茶。我看到覺羅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但沒好意思出聲,很不情願又十分無奈地端起白瑪爺爺一再催促的茶碗,喝了下去,但剛放下,白瑪爺爺立刻又加滿了一碗茶,同時蒼蠅們也落在茶碗的邊緣,熱情地望著覺羅。

“藏族人的習俗就是這樣,不斷給你添茶----”我對覺羅說:“快喝吧,別嫌棄啦——”

白瑪爺爺聽不懂漢語,但他對我笑笑,表示讚同,並舉著茶壺就站在覺羅麵前,像敬酒般一個勁兒地勸茶。

就在覺羅鼓足勇氣準備和眾蒼蠅接吻時,一個男孩突然跳到覺羅的背上,覺羅端起來的茶撒了一地。他如釋重負般地笑了,笑容比幾個頑童毫不遜色。

白瑪爺爺操起拐棍一瘸一拐追著男孩要打,大一點的女孩護住了男孩,白瑪爺爺舉起來的拐棍就在半空落不下來了。

“他們都是您的孫孫吧?”覺羅趁機離開空了的茶碗,拿出相機給孩子們拍照。

“他們是我孫子,這是我女兒,叫桑姆。”

“啊?您女兒?”我吃了一驚。白瑪爺爺看上去八十多歲,還有那麼小的女兒?

白瑪爺爺點頭笑。覺羅疑惑又十分敬慕地仰望白瑪爺爺,我猜他心裏一定在想:“哇,好生猛的藏族爺爺啊!”

第二天,白瑪爺爺手腳並用,爬上我們的樓來,還帶來一袋幹奶渣。覺羅拿來一張紗窗,要我翻譯給白瑪爺爺說:蒼蠅多了會得傳染病,應該在窗戶上釘上紗窗。說完,他又介紹了各種病的名稱。白瑪爺爺像是聽呆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沒有啊,我沒得過那些個病,我身體很好。”

尼巴村房子的窗戶上都沒有玻璃,夏天空著,冬天掛上麻袋或者塑料布,沒人釘紗窗。牲口就住在一層,人住在二層,大個頭的蒼蠅們在人和牲畜之間飛來飛去,像友好使者。

“白瑪爺爺找我們有什麼事嗎?”我問,白瑪爺爺瘸著腿從下村上來一趟很不容易。

“我想請你們幫助我的女兒桑姆”。原來,白瑪爺爺是專門來告訴我們他的家事的。白瑪爺爺用濃重的康巴口音對我說:“我的女兒如果還在,應該和你一般大。”

難道白瑪爺爺的女兒去世了?!

“她和一個漢族人走了----”見我的表情變了,白瑪爺爺忙補充道:“她在外麵認識了一個漢族民工,和他結婚回了漢地。”

“喔”我鬆了一口氣。不過這麼偏遠的尼巴村,還出了一個遠嫁漢地的女子,也算是稀奇。

“那桑姆---”

“她是我從八宿撿回來的。那時她還是個嬰兒,被扔在縣郊外的地裏……”

小小的尼巴村戶數不多,但都是大戶,每家爺爺、兒子、孫子等輩數複雜,我和覺羅半年後才逐一搞清楚。這期間,桑姆去八宿縣讀書了,在村裏經常看到的是白瑪爺爺的孫女拉茜。

“桑姆真的是孤兒嗎?”我問拉茜。

拉茜點頭。原來尼巴村人人都知道這個故事,是真的。

八宿縣很小,在街上走,經常能碰到白瑪爺爺。白瑪爺爺就坐在街上,麵前鋪一張塑料片,上麵稀稀落落擺了一些要賣的尼巴蘋果和核桃,還有幾個尼巴村的老人也陪坐在街上。雖改不了席地而坐的習慣,但離開尼巴村的幾個爺爺氣色還真好了許多,衣服和臉也洗幹淨了。

原來,尼巴村每家都有好幾個孩子在縣裏讀書,節假日路途遙遠又危險,回不了家,所以就由老人來到縣城租一間簡陋的房子,照顧孩子。

這天,白瑪爺爺牽著桑姆找到我們所住的青年客棧,還提了一袋蘋果給我們。

“我老了,最放心不下桑姆,要是我死了她可怎麼辦呀!”我們請爺爺在客棧小院的古樹下坐下來喝咖啡,爺爺學會喝了,一麵喝著,一麵和我們聊。

“不要擔心,會有辦法的。”我勸白瑪爺爺。

“你們能幫她找一個吃飯和住的地方嗎?”爺爺婉轉地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