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塘夏爾巴族源調查
喜馬拉雅之旅
作者：範久輝
陳塘是母親最疼愛的孩子，喜馬拉雅山脈東南麓用深溝巨壑做成衣服，層層包裹著它。這使陳塘在解放後的長時間內，一直是以“孤島”的身份而存在，被阻隔的還有外界文明。在這種獨特的地理條件下發展，陳塘夏爾巴形成了有別於周邊藏族〈如曲當鄉、薩爾鄉、日屋鎮〉一係列的特點，相對於聶拉木縣樟木鎮的夏爾巴，其特點也很顯著。
“梯格巴”與“衝巴”是陳塘夏爾巴人的兩個族群。“我是誰？我從那裏來？我為什麼要到這裏？”對於分屬梯格巴與衝巴的夏爾巴來說，這些問題想必是十分有趣的。
梯格巴與衝巴
關於夏爾巴人的來源，尼泊爾的夏爾巴桑傑丹增喇嘛在所著的《夏爾巴先祖世係》中說到：在康地的藏族因戰亂而逃到西藏，輾轉到定日，並居住了一些年代。但是，原來的土著藏人和突然來到的康巴人，兩者在族係、心理狀態和生活等方麵均有稍許不同，於是這些康巴人隨即遷新的住地，形成了康巴人的後裔，所以這裏又稱作“夏爾康布”，意為“東方康地的子孫”，於是稱這些定居者為夏爾巴。
此後，隨著人口的發展，夏爾巴又從“夏爾康布”逐漸向東擴展，遷徙到尼泊爾的阿龍河流域、印度的大吉嶺、噶倫堡和錫金等地。陳塘鎮的三條河流：朋曲藏布、那當藏布與嘎瑪藏布三條河彙合成一條河流，進入尼泊爾後，就是阿龍河，其兩岸即為阿龍河流域。
帶領夏爾巴人來到陳塘的是頭人甲本嘎瑪。他們從夏爾康布出發，披荊斬棘，穿過猛獸與黑暗的原始森林，最終在陳塘定居下來。而陳塘就此成為整個阿龍河流域中，夏爾巴人分布的最頂端。
雖然地處密林深處，但也還是有不測風雲。傳說中，一支以班巴瓦為首領的無惡不作的匪幫，攻進陳塘，燒殺擄掠，甲本嘎瑪的後裔們隻有一個機智的少年幸免於難。少年逃往阿龍河下流的斯巴瓦龍部落，並在這個部落中臥薪嚐膽、苦練十八般武藝。成年後，他經重重艱難，最終血刃班多瓦，為族人報仇雪恨。少年成家後，生有三個兒子，其中大兒子為洛本法師，定居在陳塘後，成為洛本中心，陳塘被尊稱為陳塘曲吉陂不拉；二兒子定居在據陳塘步行一日之遙的尼泊爾邦多，為當地的行政官；三兒子定居在距邦多一日之遙的陳塘瑪姆（尼泊爾境內），以鐵匠及手工藝為生。三個兒子在三地安居安業，人丁興旺，是以形成了族群“梯格巴”。而這三個地方的夏爾巴人中，隻有陳塘人信奉洛本（苯教），而邦多與陳塘瑪姆基本上都信仰藏傳佛教。
在少年實施複仇傳奇的時候，來自康巴的一群人，為了躲避戰亂仇殺，在頭人多吉玉登的帶領下，他們長途跋涉，曆經萬險；經過拉薩、日喀則、定日等地，沿途做小生意或乞討來到陳塘。定居陳塘後，這一群人形成了“衝巴”族群。衝巴在藏語中，有“生意人”之意。在一些傳說中，惡棍班巴瓦是多吉玉登的哥哥，他是個軍人。
現今的陳塘人仍然嚴格遵守著本族群的人絕不在族群內部通婚的習俗。梯格巴與衝巴的子女們互相婚配，生下的子女跟隨父親的族群。陳塘當時森林茂密，野獸成群，兩個族群的人平地支棚，燒山開荒，刀耕火種，逐漸發展開成以陳塘為中心，藏嘎、那當、皮當、窪雪、雄學瑪等村落為周邊的格局。
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梯格巴形成了以“龍牧馬”、“貢巴日鬆巴”、“措巴尖瑪”、“夏令啊”等家族，其護法神為“思列多多”；衝巴則為“楚備唐嘎”、“達瓜”、“優領巴”、“機母桑瑪”等家族，其護法神為“藏列陂堆”。在兩地舉行婚禮、法會、慶典等活動中，都會祈請各自的護法神加持幫助。
在陳塘還有十多戶人家被稱為“古當巴”，他們可以與梯格巴及衝巴之間通婚，不過當地的夏爾巴人都不認為他們是夏爾巴人，而是後來在此地定居的藏族。
由於兩個族群是從兩個地區遷入陳塘的，因而他們的宗教信仰都不相同。梯格巴以洛本（自稱苯教，但結合了寧瑪派及當地的一些原始崇拜）為主，衝巴以信仰“賽吉僧人”式的喇嘛（當地叫法，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喇嘛）為主。在陳塘看不到喇嘛與苯教在曆史上曾經進行過殘酷鬥爭的影子，而常常能見到喇嘛與洛本法師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禳災驅魔；喇嘛的法事中能看到梯格巴村民，衝巴的村民家中能聽到洛本狂暴的鼓點，能相安無事，相容不悖。這大概一是因為兩個族群定居在陳塘後就世代互相通婚，建立了不可分離的親屬關係，從而使得信仰上的差異不得不服從這種親屬關係；二是因為在長期發展中相互都從對方吸收了對自己有用的部分，漸漸弱化了兩者之間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