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聞言,低頭看著隻到他肩膀的玉璿璣,手上能感覺到她手心柔滑細膩的溫度,眼中能看到她的如花笑靨,心中不由得一陣抽痛——這本是他窮極千年最想看到的,但是,為什麼,哪怕日夜跟隨,他都覺得,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而這麼想著,琅琊也果真這麼低低地說出了口:“我……有些不懂你了。”這個承認,太艱澀,於他,因為太困難。
玉璿璣聞言微怔,良久,方低低回道:“人都是會變的……”說著,她放開了琅琊,徑直走到傅希宇早已沒有了知覺的身體旁邊,隨手拿過攤在桌上、早已經沒有人注意的美人圖,忽的朝傅希宇身上一抖,仿佛要把畫中的什麼給抖出來一般。
傅希宇在畫中早已被人忽略多時,耳中隻聽得變故練練,想來那玉璿璣背後定然又有什麼打算,卻不防她一手摸過卷軸、畫麵朝下狠狠一抖,傅希宇一震,隻覺得自己靈體不穩,似乎就要被從畫中抖了出來,當下向下意識地握緊什麼東西,背後忽然又挨了狠狠一踢:“還不快點給老夫下去!老夫可不想讓你一樣被你那個不肖師兄在這裏關上個十年八載的!”傅希宇本就是耳聰目明,此時就算是在驚慌之中,也聽得出來這正是自己的師傅的聲音,當下張了嘴想說話,哪知身子突然淩空而起,又忽覺眼前一黑,耳邊聽到女子笑盈盈一語:“怎麼眼睛還不睜開啊——怎麼,是被我摔傻的,還是被你師父踢傻的?”方知道自己現在是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了。
傅希宇睜開眼,眼中隻見半蹲在自己身邊的女子臉上微微的、帶著譏誚的笑意。他強忍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之感,本想起身,哪裏知道剛才歐陽齊天拳打腳踢的時候是下了死力的,又挑了筋骨脆弱之處,現在竟是半天都起不了身。玉璿璣微微一笑,站起身,道:“你也不用起來了,待會我讓人抬你進房休息休息。”說著,也不管傅希宇,手上一邊把玩著那幅美人圖,一邊走到了歐陽齊天身邊——這回,卻是連話語間的譏諷,都懶得掩飾了:
“歐陽神捕,玩得如何?”
那歐陽齊天渾身無力的刹那,隻覺得驚慌,如今卻像是回過神來,私下一盤算,便打通了其中所有關節,又見著玉璿璣噙著穩操勝券地笑容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唯有苦笑道:“玉老板高明。”
玉璿璣冷冷道:“我哪裏高明了,不過是你自己疑神疑鬼,又貪心不足罷了。”
說著,玉璿璣瞥了眼地上已經幹了許多的水漬,嘴角微挑道:“你想的不錯——這茶裏,我是下了藥——但是,你不知道,那澆到你頭上的水裏,我也下了藥,”她頓了頓,又道,“就是上麵的冰塊。”
“本來麼,那茶裏的藥,對人無害,便是那冰塊,本就融進了水中,再加上遇熱揮發,藥性散發得更快,卻也不會讓人全身癱軟、任人魚肉……隻是,那茶裏的藥,喝下去不會有事、甚至能解那冰塊中的藥,但如果把茶水潑了,藥效揮發,和冰塊的藥性相遇之後,倒成了藥性極烈、時間極長的麻藥。”玉璿璣說到這裏,微微搖了搖頭,似是帶了點無可奈何的表情,隻是眼中仍然帶著詭譎的笑意:“歐陽神捕,你說,這是不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見歐陽齊天怒視著自己不答,玉璿璣也不生氣,微微笑道:“說起來,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有‘神捕’之稱的歐陽齊天,尋寶殺人的本事——啊,還有下蠱吧——竟是一點都不輸令師弟。”她一句話說完,便瞥見了歐陽齊天和傅希宇兩人雙雙變色,當下也不挑明,隻慢慢道:“你十五年之前就聽說了有這美人圖的事情,此後拜入你師父門下,一則,他武功高明,二則,他消息靈通,哪裏知道,你師父並不十分看得上你,便是你再怎樣努力成為武林人人稱讚的少俠,成為以這一輩的翹楚,你師父依舊對你隻是淡淡,對晚你半個月拜入師門,天賦雖高卻懶懶散散、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傅希宇頗為上心。”
“於是你隻好暗暗搜集情報,心中對你師父和傅希宇的怨念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