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全世界隻差一個你03(1 / 3)

第二章

歸去來兮,隻剩下憂傷

誰不向往一段浪漫的愛情?但俗世日子裏的愛情,哪裏來得驚天動地轟轟烈烈,不過柴米油鹽細水長流而已。既然如此,我隻好一路陪你笑著流淚。多年以後,那樣的一段光陰,在內心倏忽透明而冰涼了,其實,是你自己的獨角戲,頃刻,咫尺天涯,隻有風知道。

愛情不過是座城

愛情不過是座城,

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裏的人想逃出來。

其實,擁有最平常的煙火,才踏實長久。

1

2014年,王小慧36歲,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卻也富足安康。她和劉傑的愛情,是典型的傳統愛情,相親,談話,直奔主題——婚姻。沒有談情說愛的你儂我儂,仿佛也是沒必要談的,都是為了給父母一個交代,一個安慰,在感覺彼此有一些擔當、還可以負起責任的時候,結婚,生子,掙錢,養家,如此而已。雖然不再談愛情,但王小慧依然相信愛情,相信愛情的怦然心動,相信愛情的頻率合一。

沒事的時候,王小慧最愛去的地方就是:紫玫幹洗店。那是好友紫玫開的店,本來,紫玫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朝九晚五的生活她厭倦了,於是,選擇離職自己開了小店。小店幹淨不說,還煞有情調。在不大的前廳,設有一個小小的吧台,紫色的藤花鋪散著,柔和的音樂環繞著。來店裏的顧客如果需要稍等的話,在這裏品一品上好的茶,抑或是一杯咖啡,自然是喜上眉梢,如沐春風。時間久了,有的人來,不為洗衣,反倒隻是為了坐一坐。

王小慧來,自然不是為了洗衣,就是來聊天或者發呆。紫玫也從不問她什麼,看她一眼,沏了茶,放在她麵前,自顧自地忙著。

“紫玫老板啊,我的衣服洗好沒有?”一個很好聽的男聲。

王小慧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雪白的運動上衣,漆黑的運動褲子,潔白的球鞋,高高大大、筆挺的身材,一臉親切的笑容。簡直是玉樹臨風,又似鄰家哥哥的樣子。隻瞥了一眼,王小慧的心便撲通通地跳起來。

紫玫應聲出來,道:“金哥先坐,喝杯茶,這就給你拿去哦。”

那個叫金哥的便坐在了王小慧對麵,很禮貌地衝她點了一下頭。

王小慧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說:“哦,您坐,您坐,我是來玩的……”

王小慧搞不清,自己怎麼一下子亂了方寸,平時,自己是多麼矜持的一個人呀!

這時,紫玫已經把衣服拿了出來,遞給金哥。金哥接了衣服,衝她們笑笑,走了。

王小慧扭頭看著高高大大的他出了門,上了車。心想:仿佛是前世的影子,怎麼那麼熟悉呢?

“嗨,幹嗎呢?”紫玫點她一下。

王小慧發現自己失態了,低頭笑了。

“他是我這裏的老顧客,在北京做銷售總監,很有能力的一個家夥,也很有味道的一個家夥……”

王小慧聽不清紫玫說了些什麼,隻是應著。她想,他到底是誰呢?

2

王小慧忽然覺得自己像一朵花,一朵要燦然開放的花,也忽然有了一種欲望,一種每天都想要看到一個人的欲望。

王小慧喜歡逛街了,她買了好看的高跟鞋,很有風情的裙子,甚至還有性感的小吊帶,配上那一直比較呆板的小西裝。偶爾,她還會化一個淡淡的妝,莫名其妙地笑著上班去。到幼兒園接兒子,兒子開心地說:“媽媽好漂亮哦!”

王小慧便開心地問:“真的嗎?”

王小慧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她盛大的、用心的裝點,好像一朵朵花,在身體的每個細胞裏劈裏啪啦地開著。

劉傑從來沒有注意到王小慧的變化,即便那天,從不喜歡顯擺的王小慧換上新買的裙子,問:“怎麼樣啊?”他也就是抬頭看一眼,說:“好看,怎麼穿都行,喜歡就好。”

王小慧再來到紫玫這裏時,紫玫驚訝於她的變化,打趣說:“嗬,幾天不見,更漂亮了哈!”王小慧笑笑,沒說什麼,自顧自地沏了茶坐下來,靜靜地,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幾次三番之後,紫玫感覺到王小慧似乎在等誰,便湊過來,問:“咋啦?動真的了?別犯傻啊,人家可是有家有業、有妻有兒的呀……”

王小慧白了她一眼,並不說什麼。

“紫玫老板……”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王小慧的心狂跳起來:是他!

“金哥……”紫玫使勁兒瞪了她一眼,就招呼金哥去了。

他說,他需要熨整衣服,過會兒要去參加一個簽約儀式,他可以等一下,麻煩紫玫快一點兒。

紫玫應著,給他沏了茶,端過去,順便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王小慧。

王小惠沒想到,他竟這樣善談,每個話題,都是不經意地淌在她的心裏,是她多年渴望,多年期待的那種聊天。她想,她遇對人了,這就是那個頻率合一的人吧。

王小慧興奮著,又忐忑著。她知道,自己一直是個正經的女人,怎麼會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呢?她看看金哥,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他說:“你低頭的樣子真好看。”

王小慧的心,嘩的一下子打開了,盛大而燦爛,她仿佛看到了內心那個憂鬱深邃而細膩的自己。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靜靜地。

“金哥,你的衣服好了!”紫玫出來的時候,故意放慢了腳步,她察覺到了那一絲說不出的緊張,還有一點點的曖昧。

“哦,好的。”金哥接過來。

那是一套報喜鳥的西裝,筆挺,好看。

王小慧想象不到,他穿上,會是什麼樣子?而她的心裏,卻有一隻報喜鳥,撲棱棱地飛了起來。

3

再和金哥相遇的時候,是在公司門口。灰色的西裝非常合體,沒打領帶,反倒更多了幾分倜儻。

“哦,金哥……”王小慧怯怯的,竟像個害羞的小女孩。

“不要叫我金哥了,就叫我玉舟吧。”王小慧沒說什麼,低著頭,心裏卻波濤洶湧。

“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王小慧沉默了一下,微笑著說:“我先回家一趟,半個小時後見。”

王小慧並沒有回家,她隻是回到辦公室,給公婆打了電話,說要加班,請他們照顧孩子。然後,按住怦怦亂跳的心,對著鏡子,看著自己。她想到那天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路邊兩個小小的人,大概也隻有上高中的樣子吧,說著說著,就旁若無人地吻了起來。當時,她就笑了,感覺自己臉上泛起了紅暈,然後,一股說不出的情愫,在心底悄悄地蔓延開來。她不明白自己這個一直規規矩矩長大的女人,怎麼會突然間有了這樣的性情呢?

正當她想著的時候,手機收到一條短信:上島咖啡,二樓,18雅座。玉舟。

這次,王小慧的心狂跳了起來。

看來,玉舟對王小慧也是懷了意的,也許,他是知道王小慧遇到了喜歡的人。想到這,王小慧的心反倒漸漸安靜了下來。好像所有的事情並不是因為她的存在而發生,隻是水到渠成而已。

晚餐很開心,彼此相聊甚歡,但卻又總像有什麼沒有說似的。偶爾的沉默,是王小慧想看也不敢看的纏綿眼神。

“喏,這是我出差帶回來的,你看,喜歡嗎?”玉舟把一個香包輕輕放到了王小慧的麵前。

王小慧認識,那是馬尾繡香包,是刺繡中的活化石。據說,製作這樣一個香包,大概得50多道工序,耗時一個多月,價格當然也不菲了。

王小慧一時語塞:“不,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哪能隨便拿呢……”

“怎麼了,不喜歡?”玉舟的眼神讓王小慧無處可逃。

“不,不是的……”王小慧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她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她輕輕地拿過那漂亮的馬尾繡香包,低聲說:“我得回家了,寶寶要睡覺了……”

“哦,好的,方便的話,我送你回去,不方便的話就算了。”玉舟的話讓王小慧感到一種無可抗拒的溫柔。

車裏,除了舒緩的音樂和倆人彼此的呼吸,一切似乎都靜止了。

王小慧腦子裏一片空白,眼睛不知該往哪裏看,手裏不斷地摩挲著那個香包。

玉舟沉默,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直視前方,似乎在很認真地開車。王小慧覺得,他像極了那個一直在心底湧動,卻從未出現的憂傷而深邃的少年。她覺得她是真的那麼那麼喜歡他。

塞車,停車,等待……

王小慧的心一下子狂奔起來,她看了一眼玉舟,已是山崩海嘯。

在彼此深深的親吻裏,王小慧感覺,有鹹鹹的淚在唇間淌過。

4

王小慧來到紫玫的店裏,是時隔近兩個月後,一個暴雨傾盆的雨天。

“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裏去了,怎麼也不見個人影,這樣的天你倒跑來了?”

王小慧並不理會紫玫一連串的問題,自顧自地從包裏拿出一幅漂亮的十字繡,問她:“好看嗎?”

紫玫拿過來看看,說:“不錯,平安是福,蠻有禪意的嘛,還有漂亮的蓮花……”

王小慧笑了,沒說什麼。回轉身,走進熨衣間,一件件清理著堆積的衣服。分好類別,一點點熨起來。一邊幹著活,一邊唱著:“配鴛鴦,配鴛鴦,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紅妝……”然後,又唱,“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失那路口,感謝那是你,曾牽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以往,她來到這裏的任務就是喝茶的,今天,異常。

紫玫幾乎能猜到為什麼了。站在她身後,不說話,隻感到一陣陣地心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小慧回過頭,看到紫玫,輕輕抱住她。終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是那種撕心裂肺地哭,直到,站也站不住。

紫玫扶她坐到沙發裏。

許久,王小慧稍稍平靜後說:“天氣預報說了,暴雨持續到明天就結束了,北京的雨也該停止了。替我把那十字繡轉交給金哥吧,謝謝他,自此,我們兩不相欠,各自天涯,從此陌路。”

紫玫忽然明白,這兩個月裏,王小慧在日夜不停地繡啊,繡出自己的情思,繡出自己的塵埃落定,繡出自己的現世安穩。

紫玫看看她,眼睛發潮。也許,每個奮力追求所謂浪漫愛情的女人,在經曆過所謂的刻骨銘心之後,都會有這樣深刻的領悟:愛情不過是座城,無論生活在城裏還是城外,擁有最平常的煙火,才踏實,才長久。

歸去來兮,隻剩下憂傷

這個世界上,隻有自私的靈魂,

在憂傷中尋找另外一個自私的靈魂。

1

他回來了,帶著誠意、悔恨、哀傷,還有已經流逝的七年好時光。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蒼南坐在蘇櫻剛洗過的沙發上,喝了一口溫度適中的清水,攥著杯子,來回摩挲著。

“蘇櫻,你還好嗎?”

蘇櫻站在茶幾旁,手裏還端著給他倒水的淡綠色水壺,聽到他說話,嘴角稍稍上翹了一下,沒有作聲。

“我和她離婚了,離得很幹淨、很徹底,而且我和她也沒有孩子,我們複婚吧。”蒼南站起來,走到蘇櫻的麵前,很誠懇的樣子。

蘇櫻後退了兩步,沒有說話。

“我們複婚吧。”蒼南又重複了一遍,然後伸手想去拉蘇櫻的手。他聞到了她身上的氣息,仍然是七年前那種淡淡的香。

蘇櫻轉身,說:“你可以住在這裏。兒子住校了,你住他的屋子吧。但是他的東西不要亂動,兒子不喜歡別人亂翻他的東西。”

蘇櫻的話說得很重、很認真,蒼南不由地顫了一下。

蘇櫻放下水壺,把一把鑰匙放在他的麵前,一個人出門,上班去了。

蒼南愣在那裏,不過隻有片刻,就馬上進入了角色。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後,便開始下廚做飯。

蘇櫻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剛進門,就聞到一股甜甜的粥香,是她喜歡的黑米粥。心,微微動了一下,然後有心跳加快的感覺,仿佛是小小的溪流,遇到了下行的坎。

他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這個曾經屬於她,和她結婚生子,又離開了她的男人。

“但沒有人會永遠等著你的。”蘇櫻固執地這樣想。

2

蘇櫻常常回憶起那一天,也常常回憶起自己說過的那句話:你去和她過日子吧,如果過不下去了,再回來。

她,林迪,比蒼南小12歲的女子。蒼南和她好的時候,很忐忑。但還是告訴了蘇櫻,說,她要來了。看著他那副局促不安的樣子,蘇櫻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

蒼南和林迪的認識十分偶然。在送表妹去上學的車站,看到這個女子,蒼南一下子就被鎮住了,天下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呢?當她拖著重重的行李要上火車的時候,蒼南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結果,真的很巧合,表妹和她考取了同一所學校,而她竟然是林寧的堂妹!蒼南啞然失笑,蒼天怎麼會這麼安排呢?

一路上,蒼南照顧著表妹和林迪。話題自然而然就到了林寧的身上。林寧,是蒼南的初戀女友,因為當初林寧堅持要去馬來西亞,蒼南的父母堅決不同意,兩個人的事情就這麼吹了。為此,蒼南一直耿耿於懷。後來,在父母的催促下,他娶了蘇櫻。

蒼南開始對林迪好,好得透透徹徹,有長者對妹妹的嗬護,有知心朋友的心靈相通,還似乎有一點點的曖昧摻雜在其中。

林迪很喜歡蒼南的穩重,常在他麵前撒歡。遇到什麼不開心的、棘手的事情,第一個電話便打給蒼南。而蒼南無論在做什麼,都會竭力而為。

那次,他們在QQ上談起了林寧。談到深處,情不由己,蒼南哭了起來,把自己寫給林寧的一封信,傳給了林迪:

寧兒:

今天能用這個稱呼給你留言,已經是猶豫再三了,知道已經不再恰當。十多年前,我們有幸相識是老天給的緣分。對於當年的那份感情,我小心翼翼,就猶如一隻漂亮的蝴蝶輕輕地落在了我的手掌心,我驚喜,我小心,再小心,我怕你在我的身邊消失……

再後來,生活用它那無情的方式讓我和你之間出現了十多年的真空,但對以往的那份感情我卻始終難以釋懷,說真的我放不下,我知道它可能沒有結果。但我的內心世界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我說過“除了你,任何一個女人,在我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那時,每每有人給我介紹女友,因為內心那份對你的思念,相親就變成了一次次煎熬。

後來,為了給日漸年邁的父母一個交代,我不得不找了一個女人結婚生子。如今,老天讓我認識了你的妹妹,這是何等的幸福啊!

知道嗎?思念也是一種享受,一種幸福。如果說十年的生活是一條河,那對你的那份兒醇醇感情就是那河上久久不能消失的漩渦;生活的曆練使我成為了一名烹調師,酸,甜,苦,辣都會做,翻來覆去卻煎不好深埋在心中的這顆果……思念的種子沒有它發育的苗床,特殊的環境卻讓它凝成為化石一顆。謝謝您看完這個段落,更希望那顆化石升華為友誼的橋梁永遠連接現在和將來的你,我。

珍藏過去,麵對現實,好好生活。

畢竟你我年輕過……嗬嗬,酒喝多了,醉過,醉過……

蒼南

很久,林迪回複了一句:蒼南,我愛你!

3

就這樣,林迪做了蒼南的情人。因為林迪不敢相信,在如今浮躁的社會裏,竟然還有人這樣堅守著自己的愛情。林迪很感動,她覺得這樣的人值得她付出全部。

所以,遠在雲南讀書的林迪,一放假便來到蒼南的身邊,不由分說,把自己交給了蒼南。

當林迪緊緊抱著蒼南,迎著他漲紅的臉,去吻他的時候,她看到了蒼南臉上布滿的汗珠。那份緊張,那份忐忑,那份局促,讓小他12歲的林迪懷疑:他是個不懂世事的小孩子嗎?

一番雲雨後,蒼南說:“你是除了蘇櫻之外,我的第一個女人。”

後來,蘇櫻接到林迪打來的電話,林迪說:“嫂子,離婚吧。蒼南喜歡我,可是卻不敢和你說,怕傷了你。”

蘇櫻渾身顫栗著,眼淚唰地流了下來,說:“好吧。”便輕輕掛了電話。

午夜,蒼南回來。蘇櫻還呆呆地坐在沙發裏,她說:“你去和她過日子吧,如果過不下去了,再回來。”

蒼南說:“不,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帶孩子。”

蘇櫻抬頭看了他一眼,一向敦厚的蒼南,此刻怎麼會如此虛偽?蘇櫻沒有說話,隻是喘氣,好像心裏灌滿了鉛,嘴裏灌滿了水,隻能喘氣。然後,蘇櫻把臉埋在手心裏,一陣陣喘氣,一陣陣發抖,到底,蘇櫻哭了,大聲地哭了,在淚水裏,蘇櫻對著蒼南吼:“心沒了,我要你的人幹什麼?”

4

蒼南搬離了這個家。除了房子和兒子,蘇櫻什麼都沒要。而之所以要房子,是不想讓兒子和她一起流浪。蒼南離開以後,蘇櫻開始了自己不敢想象的生活。

為了能讓長身體的兒子生活得更好一些,她不停地做著各種工作。而她這個年紀的人,已經很難找到心儀的工作了。

她曾給一個70多歲的老人做小時工,那是一個很斯文的老男人。每當蘇櫻去做家務時,他總是跟她搭訕。蘇櫻以為,這是孤獨老人的通病吧,是想和人說話的。於是,她一邊努力地做著家務,一邊熱情地和他聊天。可那天,蘇櫻做家務的時候,老男人竟鎖了門,笑著走到蘇櫻的麵前,摸蘇櫻的臉,說:“丫頭,我喜歡你,陪陪我,我給你三倍的錢。”蘇櫻驚愕了,甩了那老男人一個耳光,奪路而逃。

然後,她去超市當理貨員,因為表現出色,老板加薪,惹怒了那個95後的小姑娘。小姑娘把一瓶潤膚霜放在她的外套裏,說她偷帶超市物品。蘇櫻來不及申辯,就被解雇了。離開超市,她來到了建築工地。這是靠力氣說話的地方,她給人家打下手,一天隻有40元錢。每天都是現錢,這是吸引蘇櫻的地方。但她不敢讓兒子知道,她怕兒子心疼。於是,她自學了會計,給四五家小店做起了業務,隻是,工作時間比較長,直到晚上10點多才能回來。

7年後,蒼南依然把自己當成家裏的人,而且做起了以前從不做的事情:買菜、做飯、刷鍋、洗碗、收拾屋子,甚至還在廚房某個惹眼的地方,貼一個可愛的幽默卡通,寫上:幫老婆幹活,幸福哦!

蘇櫻下班回來,看到潔淨的屋子,聞著好聞的飯香,那種久違的家的味道又開始慢慢重現,可是,蘇櫻卻像是在夢裏一樣。

蒼南的菜炒得很香,這讓蘇櫻胃口大開。盡管工作依然很累,可蘇櫻還是感到心裏美滋滋的。

夜裏,蘇櫻聽著隔壁蒼南均勻的、低低的鼾聲,想起自己看著蒼南走進林迪租住的樓房的樣子:

慢慢地蹲在樓道的拐角,任淚水一滴滴落在石灰板上,瞬間就隻剩下一片灰漬,淺淺的。顏色很深的時候,仍不見蒼南的身影。偶爾的聲響,驚動了燈,亮了,雪白的牆壁,勾勒出自己的輪廓,像一隻木雕的鳥……

蘇櫻什麼都明白,愛已是滄海桑田,現在已淤泥遍地,即使回頭,又怎會是遍地生花?她的那些淚,是不會讓蒼南知道的,一如留在心底的憂傷,無論怎樣縫補,也是會有穿刺般的疼痛的。

5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追求蘇櫻,但她不想讓一個陌生的男人闖進自己的生活,更不想讓兒子叫一個陌生男人爸爸。於是,蘇櫻拚了力氣地生活,她根本不想蒼南會回來,她隻想活出個樣子給蒼南看。雖然自己是他生命過程中的一個替補,但一樣有自己的精彩。

後來,斷斷續續地,蘇櫻聽到了蒼南和林迪的一次又一次的衝突。終於,愛情的美好沒有敵過煙火的平凡瑣碎。說到底,愛情不過兩個境界:要麼在抱怨中相濡以沫,安然度日;要麼在懷念中相忘於江湖,時光靜好。但當它們混在一起的時候,一切便沒了樣子。

蘇櫻沉寂了7年的身體,不是等蒼南的,她以為,她忘記了愛情。

一個月後的某晚,月亮很明。

當蒼南從背後攬了蘇櫻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溫暖已經截然不同了。他已是近天命之年,眼角的皺紋開始清晰,額頭一道道的紋,深刻,似穿透時光的印記。他肚腩的溫度讓蘇櫻的身體急速升溫,如同陽光下曬了許久的幹草,燃燒。可是,僅僅是片刻,蘇櫻便冷卻了下來,如燎原之火,頃刻燃盡。

蘇櫻的淚流下來,浸濕了蒼南的脖頸。蒼南將頭埋進蘇櫻的懷裏,靜靜的,一動不動。蘇櫻撫著他的頭,像撫摸著一片遙遠的回憶。忽然,蒼南號啕大哭,驚天動地。

窗簾沒有拉,月亮正悄悄轉到窗戶正中,看著這個流淚的女人和這個流淚的男人。它想幹什麼呢?那麼柔和。是撒下銀鏈,縫合吧。可是,無法纏繞那破碎的過往,纏了,繞了,也是疤痕累累。

“蒼南,去勸勸她,回來過日子吧。”蘇櫻的聲音很低。

“不,不可能了,她已經走了,去尋找她自己的愛情了,她說,我不能理解她的愛。也許,我真的老了,老了才知道,愛情是要過日子的……”

蘇櫻無語。她想說,蒼南,你是我的初戀,你知道的呀。

愛情和幸福,到底是哪一個在返航?返航的路線是否與來路重合,無痕又無跡?

蘇櫻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低頭,蒼南已在懷裏睡著,眼角是淚,嘴角是笑。

放手,不做斷線的風箏

你是風箏,我是線,有情相守才是家;

你是風箏,我是線,天高水長伴天涯。

1

空調呼呼地吹著,18攝氏度的溫度,卻依舊阻擋不住她的汗水。亮晶晶的小水珠,順著發梢,慢慢滑下。

痛,撕心裂肺的痛,她雙手使勁按住小腹,盡量讓疼痛減輕一些,但疼痛仍如暴雨前肆無忌憚的烏雲,漫無邊際地灑開來,麻繩一樣撕扯著她的腸肝肚肺……

“茉茉,我們去醫院吧!”凱子焦急地說。

“沒事,死不了的,一會兒就好了。”茉茉衝著他艱難地笑了笑。

“怎麼會突然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走到半路,突然疼了起來。”

“是不是一說來見我,就緊張了?”

“大概是吧。”茉茉忽然感覺疼痛輕了許多。她注視著這個成熟的33歲男人,六月荷花一樣的年紀。

凱子從後麵環住她,手輕輕放在茉茉小腹上,輕輕揉著,輕輕按著。

“好點兒了?”凱子的頭貼在了她的右肩上。

茉茉回回頭,唇恰巧碰在他的頭發上,癢癢的,很舒服。

“哎呀……”茉茉輕輕叫了一聲,倒吸一口涼氣,眉頭又整個鎖了起來。

“必須得去醫院了,這哪行啊?”凱子噌地站了起來。

“不,沒事……”茉茉全身蜷在一起,窩在床邊。

“不行,真得去看看了!”凱子要去抱嬌小的茉茉。

“沒事呢,就一陣一陣的,估計一會兒就好了……”茉茉一把推開凱子。

高高的凱子蹲下來,攬住了窩在床邊的茉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