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泛用型人造人偶、基因改造、自動外科手術艙技術成熟的當下,大街上放眼所及,充斥著仿生人精致無比的瓷娃娃臉龐、堪比沉魚落雁的美貌特征集合體的改造人樣貌、足以閉月羞花的精準修飾整容的增強人麵孔。

即便如此,強烈反對人體改造,純血派係的沈氏家族,其旁係竟出了一位以美冠絕全城的小女兒。

本以似水柔情著稱的吳越女性麵孔,並不過分精致與立體,卻在傲然自立的精神內核下被提煉至別種境界。

可對於非心甘情願為其獻出自己而被驅使的人而言,麵對沈彥晨的請求,猶如被架於頸上的刺骨寒刃壓迫與相逼。那份美不過是將寒意更加具象化。

此時正跟在渝中學活聯已登記的百名校花中唯一一位純黑長發女性身後的飄辛,感受正是如此。

該層樓的裝修風格實在是素淡而奇特。偌大的走廊均是黑色大理石地板,連同琥珀色的牆壁一樣毫無任何修飾,就連踢腳線都不存在,僅能從構造上勉強認為此乃樓內走廊這一點。走廊兩旁零星遍布有厚實的木門,如果在門上掛有號碼,此處看上去更像是酒店的走廊,而不是辦公樓。

然而樓宇必然有其長度限製,僅片刻,他們便抵達了目的地——另一扇門突兀地出現在一處拐角後。

從轉彎處向右看,不足三步便是此門,與別的門毫無不同之處的門,莫名奇妙地立於眼前,昭示著走廊已到盡頭。

可為何不直接將門立於走廊旁,還有多此一舉地向裏內嵌三步?

“電子器材放在這。”沈彥晨手搭在與牆壁顏色融為一體的感應區上,一旁同樣融於牆壁的暗格向外滑出。她將位於衣袋的柔性平板和項鏈投入其中,看著飄辛:“裏麵的會談區域專用於高度機密商談,雖然絕大部分電磁訊號都會被阻絕,但會觸發警報並引起EMP攻擊。”

沒有請求、沒有命令,僅僅是情況說明。我好像開始討厭這家夥了。飄辛想。

“我身上要是有電子植入物怎麼辦?”

“飄同學身上有電子植入物嗎?”

“可要是萬一有呢?”

“是假設的情況呀——如果飄同學的假設成立,那麼在對飄同學調查不充分的情況下,仍帶飄同學來到走廊攝像頭死角的我豈不是一個徹底的笨蛋?對於掌握著要挾材料,長相又可愛的笨蛋,飄同學正處在完全可以為所欲為的優勢地位,卻要指出對方失策的一麵。那麼,在此假設下的飄同學是比笨蛋更笨蛋的笨蛋,還是一個好人呢?”

故意擺出溫柔微笑的沈彥晨略帶愁容苦笑說出的一番話,像是在對飄辛捅了一刀一刀又一刀。

她可是連自己住宿的地方都直接派人去搜查的家夥,怎麼可能連自己有沒有做過植入物手術都不清楚。自己又不是什麼地下殺手或機器忍者,要是做植入手術必然會在醫療保障係統上有所記錄,隻需動用些微資源便可查閱。

一時心情不爽抬杠而問出蠢問題的飄辛又想對自己來一拳。

他現在明白了,毫無疑問,對方設下了陷阱,讓飄辛被捉住把柄,乖乖為其協助。

先是擺出誘人的技術請求合約,讓飄辛接下。在他前來交割合約時,也就是踏進大廈的時候,在網絡上構建另一份和另一個‘piao’的不平等合約。由於地下合約網絡不被認可,不平等合約隻能作為沒有法律效應的輔證給審判團的人一個大概印象。可也把飄辛提供輔證的路子斷絕了,要是飄辛打算證明自己並不是接受不平等合約的‘piao’,就需要將自己的賬號提供去自證,而那也將完全暴露自己該賬號以往的所有灰色交易。

然後是最重要的偽證,沈彥晨把一台筆記本電腦塞到了自己宿舍內,那電腦上不僅有她所說的浴室視頻原件,更有對應的加密解密程序。一旦在技術特征上證實了該筆記本的所有者大概率是飄辛並且符合證據鏈的邏輯,那飄辛就完全不可能洗脫‘罪名’了。

接下來不過是一場稍加心機的戲——不光是利用信息差讓一頭霧水的飄辛處於極度劣勢的談判而絲毫無反擊之力,更是將戲演足,以防飄辛可能開啟著視頻或音頻記錄而作為證據留存。

之後,在沒有辦法使用任何電子裝置進行監聽的密封房間內的商談,才是沈彥晨的真正用意。盡管存在用諸如陶瓷製品的純機械式監聽設備,但飄辛此刻帶著身上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根本無需考量。

可她到底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麼?要在技術特征上進行偽造,必須事先提前鎖定使用人身份進行繁雜的掩蓋工作,沈彥晨又是怎麼確定‘piao’就是自己?不可能僅僅依賴四個拚音字母。

他深呼吸,將手機放入暗格,試圖拉起嘴角裝笑:“大概是個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