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www.mpzw.com)七月十五,中元節。
中元節在民間又稱鬼節,傳說是鬼門關大開的日子。每年這日天子祭天,百姓祭祖,民間有各種自發的請神驅鬼活動。
商少君一早便出宮祭天,白穆算著時辰,待他回來還有政事要議,奏折要批,許是沒有時間過來她這邊了,因此早早吃過晚飯打算早些歇息。
哪知戌時剛過,他便從側門進來,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白穆還未來得及問,他便笑道:“你可想出宮走走?”
白穆已經卸了妝換好了衣服,躺在榻上打算看會書便休息,商少君這樣一問,她略作猶豫,便笑著點頭應了。
離上次出宮已經有半年,初秋與初春的風光當然迥異,但都是踏著夜色出宮,也看不太清明,同樣的淨涼讓白穆恍惚覺得時間似乎從未由指尖滑過。
中元節的集市比起平日的十五更加熱鬧,多了許多賣鬼頭麵具的小攤,一堆一堆的人聚在一起圍觀捉小鬼的舞蹈,酒樓茶館也都十分應景地請了說書先生講些鬼怪的故事。
白穆起初還心事重重,掛記著洛秋顏私奔的事情,後來故事聽得上了癮,跟著商少君一家酒樓一家酒樓地聽,也不亦樂乎。
“怎地這麼有趣的故事我在宮中從未見過?全都是些無趣的史記資料,治國之道。”白穆剛剛聽完一個書生與女鬼的故事,聽到書生為了女鬼與樹妖大戰,幾乎喪命,一麵感動得在下麵直鼓掌,一麵埋怨道。
“這些書如何登得了大雅之堂?盡是些男歡女愛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故事,讀多了會挫人心氣。”商少君啜了一口茶水,悠悠道。
“為了心愛的女子拚死相救,如何是英雄氣短?如何挫人心氣了?難道要逃之夭夭才叫英雄,才是心氣高?”白穆一到宮外就恢複幾分本性,又正在興頭上,也不管宮中那一套,脫口譏諷道。
商少君無奈地昵了她一眼,替她倒了杯茶:“故事而已,何必當真。”
商少君這樣說,白穆更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卻也不知自己氣什麼,隻得端杯喝茶。
商少君看她沉著臉喝茶,笑了笑,又道:“好吧,姑且當這故事存在。首先,那書生明知是女鬼而心生愛慕,便是不該。其次,他明知自己一介凡夫俗子,怎打得過妖?白白送命豈不愚蠢。其三,女鬼與樹妖爭鬥多年未果,那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偏生最後除了妖,與女鬼長相廝守,哪有邏輯可言?”
白穆可不會聽個故事想這麼多,隻低聲道:“人說書先生是說書生與女鬼的愛情感動了天上的神仙,於是下凡將妖收了,再賜女鬼複生,與書生長相廝守。”
商少君笑得更歡了:“這便更不合邏輯了。人間疾苦之人數之不盡,神仙何以偏偏被那不自量力的書生感動?女鬼既已飄遊上百年,也不在乎那一兩年,書生明明可以出山尋來懂得道法之人助他救她,找不到,自己學也是可行的。若當真那般深情,十年學不好,二十年呢?三十年呢?最後等著神仙來救,豈不是在宣揚不勞而獲,挫人心氣?”
白穆被他堵得無話可說,最後悶聲道:“故事而已,何必當真。”
商少君低笑出聲,愉悅地飲著茶,不再與她爭論。
白穆不理會他那些說辭,總歸隻是故事,不管是否現實,是否符合邏輯,聽著故事裏有那樣為了愛人不顧一切的男子,至少會覺得溫暖。
從前她在茶樓聽說書,聽的多半是些民間野史,前朝戰事,還有些流傳過來的鄰國軼事,商洛民風雖然開放,但大庭廣眾這樣宣講愛情故事的時候,還是少之又少。
白穆又聽了幾個,時辰漸晚,酒樓準備打烊,商少君也準備回宮了。
白穆見離子時還有些時候,長了個心眼,特地道:“今日中元,公子送我一頂麵具可好?”
自從上次的談話,商少君對她的態度大為改變,幾乎是千依百順,這次也不例外,昵了一眼酒樓外的人,便留下陵安下樓買麵具了。
白穆本是找借口拖一拖回宮的時間,或許能讓洛秋顏的出逃更順利些,但商少君一去,竟去了半個時辰都未回來。她莫名地想到當初撿到他時他一身的傷和瀝山之行的刺客,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帶著陵安便四處找人。
已近子時,街道上仍舊人來人往,熱鬧不減。白穆著急地想找到人,越是著急,越覺得眼花繚亂,隻覺得眼前都是戴著各種鬼頭麵具的人,分不清誰是誰,直到陵安扯著她的袖子興奮道:“夫人,那裏。”
她順著陵安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連忙跑了過去。
“商……”她拉住他的手,正要喚出口,剩下的兩個字咽下了肚中。
手心的溫度不對,身上的氣息不對,雖然戴著麵具,但看得到雙眼,那眼神也不對。
她呐呐地放開手,抱歉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不想那人一手取掉麵具,喚道:“穆姑娘。”
白穆乍一見那人的臉,怔忪了片刻。
燈火闌珊,光影閃爍,他站在她身前,麵容幹淨,眸色剔透,隱隱的喜悅從中溢出,從中閃過的一抹暖色喚醒了她的記憶。
竟是慕白。
這個叫慕白的人,巧合地與她有著相似的名字,莫明其妙地出現又消失,還在不知情的時候被她利用過一次,已經有近一年未見,她幾乎都已經忘記他的模樣。
“穆姑娘與在下真是有緣,雖然在下並不知這穆是哪個穆。”慕白笑著拱手,有禮道。
白穆還惦念著商少君,無心與他多說,客氣地笑了笑便道:“如湄還在找人,先行一步。”
“稍等。”慕白喚住她,“這玉牌,是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