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有近半個時辰,孫太醫才從內室中步出來。
他始終低垂著頭,可是鬢邊盜出可見的汗。
太皇太後心裏終究是提著一口氣的,這個孩子,畢竟是元氏的骨血……
她叫隨珠扶著,近前了兩步去:“孫太醫,怎麼樣?”
孫太醫雙膝一並,往地上一跪,磕了個頭:“太皇太後洪福,萬歲洪福,娘娘和龍嗣皆無恙了。隻是經此一番,定妃娘娘畢竟傷了氣血,隻怕要好好休養幾個月,要不然等來日生產時,怕娘娘這口氣提不上來,仍舊是不好。”
這正殿中的眾人雖然心思各異,可麵上都是鬆下了這口氣來。
太皇太後喜色難掩,捏著隨珠的手緊了緊:“太醫院有功,賞。”她完了,又低頭去看孫太醫,“原本定妃遭此劫難,你也罪責難逃,隻是今次你悉心照料,把定妃和龍嗣都保全下來,功過相抵,往後承乾宮還是你來照看著,若是再出一回這樣的事,那可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了。”
孫太醫眉心突突的跳了幾跳,忙吞了口口水:“臣知道,臣必定盡心盡力照顧好定妃娘娘和娘娘腹中的皇嗣,再不會叫髒東西進到娘娘膳食中去。”
定妃是氣血虧損的,這會子雖然平安了,可人還在昏睡之中。
太皇太後又交待了幾句,才打發了孫太醫等人下去,又吩咐了隨珠,從慈寧宮她近身服侍的人裏,叫選幾個懂事有眼色的,暫時撥到承乾宮來照顧定妃,才後話不提。
卻蕭燕華這裏見馮嘉柔無礙了,又眼風一掃,見太皇太後要開口的模樣,便忙上前兩步,納福一禮,話卻是衝著元清的:“萬歲先前了,定妃這裏若是有了平安的消息,請殿下往乾清宮去回一聲。”
元清顯然很是意外,反手指了指自己,不相信似的揚聲問她:“我?”
蕭燕華頷首應了一聲是:“就是殿下。”
元清一擰眉,下意識的看向了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雖然不明就裏,可心裏終究覺得古怪。
皇帝應該是很擔心定妃和孩子的,再加上高氏先前擺明了想要咬著容兒不放,照理,他不會輕易的離開。
可是這一切都不大合乎情理……
他跟著蕭燕華出去了一趟,兩個人不知道了些什麼話,他就沒有再回到殿中來,隻還有要緊事要處理。
本來她也沒太當回事兒,今夜她雖然沒有赴宴露麵,可是集英殿上的事她卻是始終關注著的。
大宴散了之後,皇帝把李良留了下來,至於高讚之父子三人如何處置,她也還沒來得及細細的問。
他既然是有事要處理,她便隻當是李良來回了話,怕是高讚之那裏有了紕漏,自然就沒往心裏去。
到了今時今日,孩子才算是真正的長大了。
從前高氏拘著他,如今他能徹底的放開手腳,她怎麼可能事事過問?
但是這會兒看來,皇帝倒像是和蕭燕華兩個人商量好的一般。
他先行離開,叫蕭燕華留在這裏等承乾宮的消息,再特意叫榮昌把消息送去乾清宮。
皇帝他……
太皇太後眯了眯眼,看向元清:“既然是皇帝的,你就去一趟,告訴他定妃母子平安,也好叫他放下心來。”
元清瞧著太皇太後都發了話,她當然是沒法子再推脫的,便隻好悶聲應下來,咬咬牙,與太皇太後和太後各自端了一禮,才提步出門去了。
太皇太後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兒,深吸一口氣,叫了一聲太後。
高太後回過神來,眉頭緊鎖:“您。”
“承乾宮的事兒,皇帝既然已經有了旨意,你也就不要再過多的插手了。”她一麵,一麵斜睨了高太後一回,“今夜集英殿的事情,我也聽了些。高家弄到這個地步,焉知不是你素日裏慣出來的,後宮裏的事,今後有皇後,還有貴妃,你也該享享清福,撂開手了。至於皇帝的連壽康宮也要徹查這一宗——”
她拖長了音,盯著高太後看了會兒:“你也不用吃心,慈寧宮他也是算在裏頭的,由著他去查吧,戕害皇嗣,的確是罪無可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