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從來沒試過,更加沒有想過,她會能夠靜下心來,平心靜氣的同衛玉容談談心。
也許真的是心境不同了吧,這會兒趁著新生的一輪旭日灑下的薄暮金光,她望向衛玉容站著的方向,心下竟是不出的柔和與恬淡。
她深吸了口氣:“急著回宮嗎?不急的話,陪我走走吧。”
衛玉容眼底的笑意便更濃些,且那份疏離稍稍淡下來,她一側身,讓了兩步,又打發了知意她們:“你們先回去吧,我陪殿下逛一逛,不用跟著了。”
知意看看她,又看看元清,到底是頷首應了個是,沒敢反駁什麼。
元清看在眼裏,卻知道她心底的不情願,隻是麵上不動神色罷了。
她邁開腿,蓮步輕移,往前頭挪步而去。
衛玉容倒也跟的很快,幾乎是與她比肩而立的行進著的。
兩個人走出去約莫有一箭之地,衛玉容腳步稍稍放緩了些:“你應該是有話想跟我的吧?”
元清也不扭捏,相當坦白的嗯了一嗓子:“我這回離宮,是自己跟老祖宗請的旨,原本想著從前的老宅子重新修葺一番,三五日也就能搬出去了,隻是老祖宗不許,非要重新撥了宅子賞下來,一來二去的,又要一個月的工夫。”
“你這回離宮不大一樣,上回是出嫁,在宮外有夫家扶持幫襯著,今次是獨自一人……”衛玉容一麵著,一麵側目過去看她,“想什麼直吧,如今這樣子,你有什麼心事,能幫的,我沒什麼好推辭的。”
元清卻感到十分意外。
她和衛玉容之間,真要是認真的論起來,終歸是她欠了衛玉容的。
打從一開始,就是她欠了衛玉容,而衛玉容似乎一直都在忍著她,讓著她。
她有什麼心事,宮裏自然有老祖宗和元邑替她辦了,怎麼求也求不到衛玉容頭上來,即便真的出口了……
元清想,如果換了她是衛玉容,一定不會答應,不準還會譏諷嘲笑一番。
今次出宮去,實在想是落荒而逃的,哪裏有那麼風光體麵。
外人不知道,衛玉容還能不知情嗎?
衛玉容因為見她許久沒話,下意識的咦了一嗓子:“很難開口嗎?”她歪了歪頭,“咱們是表姊妹,其實沒什麼開不了口的。”
是啊,她們,是表姊妹啊。
元清長出了一口氣:“你就一點也不怪我對你做過的事情嗎?”
“怪過啊。”衛玉容輕描淡寫的開口道,“你時候跟我還挺好的,後來莫名其妙的,回回我進宮你就要針對我,就是當著徐娘娘的麵兒,也不留情麵,母親為這個還罵我沒氣性,次次都叫你欺負了。那時候我挺生氣的,覺得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的雲淡風輕,元清聽著,就也跟著笑起來:“我能想象得到。”
姑母是個要強的人,一輩子把臉麵和尊嚴看的無比重,她那樣的人,肯定是忍不了時候的衛玉容的。
回回進宮,回回受欺負,回了家去,姑母若不罵她,才叫人覺得奇怪呢。
衛玉容撇撇嘴,倒真的像是在與她閑話家常一般:“再到後來,我進了宮,你每每見了我,也沒個好臉色,倒是跟昭妃親近的很。我隻是覺得奇怪,昭妃與你是表姊妹,我與你也是,究竟差在了哪裏呢?”
她揚聲問了一嗓子,話音收住,側目看過去:“今次定妃的事情,你怎麼就能橫下這個可心呢?都是姊妹,你就這樣幫著她,苦苦陷害我?”
元清呼吸一窒。
這的確是事實,她也沒什麼好辯解的。
誠然,她壓根兒也沒打算分辨什麼。
她深吸口氣:“左右這次的事情也過去了,皇帝並不會拿你怎麼樣。如今太後也失了勢,再也不會威脅到你,這禁庭……不,這大陳下,從此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衛玉容苦笑了一聲:“我始終是依附在萬歲身側的,其實你也是,昭妃也是——”她拖長了音,“榮昌,我們這些人的興衰榮辱,都隻是萬歲的一念之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