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磊的身體似乎一直不太好,每次上體育的時候他都是在一邊看書的。我不知道他最近經曆了什麼,不過他的心情越來越差,連帶著身體也開始走下坡路,隻是學習越來越用工,兼職可以用瘋狂來形容。
我不知道魏磊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話,不過他的狀態確是越來越差了。第二天下午的時候,班主任臉色沉重的歎著氣把他叫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向脾氣溫和的魏磊忽然與班主任爆發出了尖銳的爭執聲。
“為什麼要讓我回家?我又沒違反紀律!”魏磊的聲音幾乎尖叫,像是刀片一樣的刮過我的耳膜,原本安安靜靜的教室像是個被石子打中的蜂窩一樣爆發出一片低低的議論聲,興奮地蠕動著,老師不得不拿起黑板擦在講台上拍了拍,讓坐在門邊的同學把門關上,薄薄的木板門阻斷了一些聲音,但是仍然能聽到。
“魏磊,讓你回家是休養,”班主任的聲音低低的透過木板門傳過來,“你父母說你的身體很不好……”
“我的身體好得很!不用他們來操心!”魏磊尖利的聲音刺得我牙根發酸,這個溫和的男孩此時就像一頭被惹怒的小獅子,即使是善意的撫摸也會被他當成進攻的前奏。
教師的木板門被人一把推開,魏磊一臉激動後殘留的紅暈,滿麵怒容的大步走進來,反手摔上門,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班主任緊跟著伸進頭來看看,最終還是關上門,門外傳來了低低的交談聲,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音。
這是演的哪出?
一下午,魏磊的眼睛都是紅紅的。晚間休息的時候,他沒有呆在教室裏背書,而是去了樓頂的天台。我怕他出什麼事,揣著兩個紅豆麵包跟了上去。
魏磊背靠著天台欄杆坐在地上,嘴裏叼著一支已經吸了一半的煙,身邊還扔著隻少了一根煙的煙盒。
“你居然抽煙!”我大驚,“這玩意有多傷身你知道嗎?你好孩子的大眾形象不要了嗎?”
魏磊咳了一聲,把嘴裏的煙拿下來扔到我腳邊,豎起眉毛道:“滿意了?滿意了就滾!”
回答他的是一個砸到他腦袋上的豆沙麵包,我冷聲道:“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削你!”
魏磊一介資深好孩子自然比不上我這個初中起就操著凳子跟男生幹架的女漢子,被砸了一麵包就好不容易撐起來的牛掰氣焰就萎了,低下頭去把頭埋在雙膝之間,抱成一團,一動不動。
“你到底怎麼了?”我在他身邊坐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幹脆直說,“你最近很反常,我相信這絕對不是成績下降的關係。”
魏磊的頭埋在膝蓋上,悶聲說:“我爸媽離婚了。”
我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魏磊繼續悶聲說:“他們早就離婚了,我爸在外麵都有了新家庭了,我媽也有了情人……他們現在還維持著相敬如賓的假象就是要等我高考……”
我無話可說,半天蹦出來一句:“他們還顧著你不是。”
“林默,我什麼都沒了。”他抬起頭,眼睛通紅地看著我,無可奈何地哀戚如同洪水一樣洶湧而出,幾乎要把我淹沒了,“現在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等高考一結束,我就什麼都沒了。”
“也不能這麼說嘛。”我幹笑,“你不是還有我這個哥們嘛,嗬嗬。”
“我不能輸。”魏磊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我說,“我必須考上大學,我不能輸。”說完站起來向著樓下跑去。
“喂,你去哪兒!”我聽著他急促的下樓的腳步聲,心裏隱約覺得不安,這個溫和又從容不迫的乖乖男孩的腳步聲從來沒有這麼急促又慌亂過,心裏實在是放心不下,就跟了上去。
魏磊一路跑出校門,我不遠不近的跟著他,看著他七扭七扭八拐的跑進學校不遠處一片平房區的一個狹窄的小巷子裏,最後在胡同盡頭一扇破舊的木板門前停下,氣喘籲籲地說:“我想好了!”
那扇門的門檻上作者一個人,我不敢跟得太緊,再加上現在就躲在胡同口,距離遠,再加上角度的關係,我根本看不清坐在門檻上的那個人長什麼樣,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隻知道那人有一雙修長的腿,裹在寬鬆的黑色牛仔褲裏,隻看得出來很修長。
那人根本沒說話,沒發出一丁點聲音,磐石一樣沉默著。魏磊急了,居然撲通一聲在黑衣人麵前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的哀求道:“求求你,我隻有讀書這一條出路了,求求你,求求你……”
黑衣人似乎歎了口氣,伸出一隻手——那手上也戴著黑色的手套——手裏拿著一隻精巧的青色瓷瓶。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磁,在光線昏暗的小巷裏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泛著溫潤的青光。我看到魏磊眼前一亮,伸出手去。
青色的瓷瓶倒轉過來,一枚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暗白色卵狀物掉進魏磊的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