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哭無淚,這爺倆鬧矛盾把我這個路人甲乙丙拉進去幹嗎?我很無辜的好不好。
一出男人的視線魏磊就放開了我的手,滿懷歉意地說:“抱歉。”
“抱歉什麼?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那可是你爸!”
“他已經有了新家庭,早晚會忘了我的。”
“怎麼會,你可是他親生兒子呀。”
“因為我見過。”魏磊長出一口氣,語調冷漠的像是結著一層淡淡的冰,“我有一個發小,他十歲的時候父母離婚,又各自結婚了,他跟著他姥姥過,一開始他父母還會定期來看他,可是沒幾年就不來了,給的錢也越來越少。後來我們一起出去玩,在街上碰上他爸,他爸手裏抱著一個小女孩,身邊跟著一個很漂亮的年輕女人。我們迎著麵走過去,他爸爸居然沒認出自己的親生兒子來。”
“林默,感情要在一起才能維持,人是健忘的生物,不管那個人對你來說有多重要,隻要分開了,時間會衝淡一切,包括被人讚頌千萬遍的親情。”
我啞口無言。
魏磊繼續說:“我現在唯一能把握的,就是高考,這是能改變我命運的機會,隻要我考上好的大學,即使他們都忘記我這個兒子我也能在將來過上我想要的生活——即使辛苦一點,可是那樣我可以不必依靠任何人,就算所有的親人都把我遺忘又怎樣,我自己就能過得很好。”
現在的魏磊就像一隻對外界的一切都不相信的刺蝟,豎起全身的刺,不信賴任何人,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我又想起那個不知男女的黑衣人,異樣的不安感蔓延起來。
魏磊忽然打了個哆嗦,伸手摸摸自己的後脖頸,自言自語道:“怎麼涼颼颼的疼?”
我瞥了一眼,脊背頓時湧出一片涼津津的冷汗。魏磊脖子疼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有個白乎乎的東西趴在他脖子後麵,一口口的吹冷氣。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東西看起來像一隻人麵的蠶蟲,一雙無機質一樣的眼睛冷冷的看著我,一下一下吹著氣。
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湧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各種奇形怪狀的白色影子在薄霧中蠕動著,慢慢慢慢的圍了上來,一雙雙奇怪的半透明的眼睛冷冷的看著魏磊。
今天不是鬼節吧?這陣勢……簡直就是個小規模的百鬼夜行!
魏磊的嘴巴和鼻子裏呼出白色的霧氣,他搓著胳膊,有些不安的看著我:“林默……”
“屏住呼吸,別說話。”我掏出一張符塞進他嘴裏,“含著,別吐出來。”說完拉起他扭頭就跑。
“慢點……”
“閉嘴!別說話!”我盡量壓低聲音,眼角的餘光看到那些白色的東西逐漸圍了上來。這些應該都是一些動物的魂魄,沒多大殺傷力,但是聚集多了也是麻煩。
最怕的是中間夾雜隱藏一些厲害的東西。
我拉著魏磊一路狂奔。我經常被奇怪的東西驚嚇,狂奔慣了,魏磊可不行,他身體本來就瘦弱,更遑論心髒不好,沒跑多久就氣喘籲籲的,眼看著就跟不上了。
“林默……我……”
“別說話,堅持!”周圍的那些東西越來越多,我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可是要忍著哭腔安慰他。
我必須要保護我的朋友。
狂奔過街角,我眼前一亮,一輛藍白相間的警車居然停在路邊,幾個穿著警服的警察正準備上車。
“救命啊!”
我敢肯定,我那一嗓子喊出了帕瓦羅蒂水平的高音,那幾個警察被我嚇了一跳,隨即就迎了過來。
“小姑娘,怎麼了?”
我轉身,那些東西已經幾乎都消失了。
那些髒東西都會怕一些特殊的人,比如說警察,殺過人的人,木匠之類的。我鬆了口氣,幫跑的直咳嗽的魏磊拍了幾下背,請求那幾個警察送我們回家。
那幾個警察人不錯,答應送我們一程,不過是步行——他們好像還要有人回去複命什麼的。
路上,一個警察問我:“你們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我勉強的笑笑:“好像覺得有人跟著……”那個警察搖搖頭,“你們的家長也真是的,讓兩個孩子走夜路,以後放了學要趕緊回家,知道嗎?”
這件事情很快就被魏磊拋到了腦後,他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學習上。我隻能每天都給他打水,把一些驅邪的符燒成灰衝進他的水杯裏。
一個星期之後,學校進行了一次月考,魏磊拿下了全班第一,級部第三的好成績,我依然不上不下的在半空中吊著。老師看著魏磊臉都快笑裂了,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誇讚著魏磊,卻沒人看到魏磊青白的臉色。
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魏磊迅速的消瘦了下去,臉色越來越差,精神頭卻越來越足。他可以在晚自習之後留在教室裏學習到老師來趕人,第二天卻又能精神抖擻的聽課。他像是一盞即將熬盡油的燈,在最後一刻爆發出驚人的亮度,卻已經是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