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大夫冷笑了起來：“不自量力的東西。”
慵懶飄蕩著的絲線樣白色煙霧忽然抽緊，發出空氣摩擦一樣尖銳的嘶嘶聲，刷的一下擴散開來，尖銳的嘶鳴聲像是鷹啼又像是冷笑，那一瞬間我有耳膜被刺破的錯覺。刺耳的聲音過後，一片清淨，這所學校從來都沒有這麼清靜過。
哢嚓。
地上的卵狀物破開一條裂縫，一條蠶一樣的肉蟲慢慢的蠕動著慢慢爬出繭殼，緩緩蠕動著，晶瑩肥潤，宛若透明。
巫大夫輕輕放開我，在我耳邊輕聲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書蠹。”
“你……”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掀起外套上的帽兜戴在頭上，遮住臉龐：“這樣呢？想起什麼來了嗎？”
那個黑衣人，給魏磊蟲卵的黑衣人。
“孩子就是天真啊，你以為隻是這孩子父親的錢讓我這樣費時費力的照顧他？”巫大夫從地上撿起那條被稱為書蠹的蟲子，放進一個青瓷的小盒子裏，像是一個小女孩收藏起最珍愛的玩物一樣緩緩扣上盒蓋，“照顧了他這麼久，花費了這麼多珍貴的藥材，終於能收獲了。”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他是最適合飼養書蠹的那類人，”巫大夫漫不經心的收好盒子，“心中執念成魔障，為了功名能犧牲一切，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太弱了，我也不會費盡心機用藥湯吊著他的命。”
她低頭踢了一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魏磊：“這是很公平的交易，我幫他考取功名，他幫我飼養書蠹，再公平不過了。”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魏磊說這女人是個瘋子——她用人類的身體做培養基，像是養蘑菇一樣飼養妖異的肉蟲。
隻有瘋子能做出這種事來。
織物摩擦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抬頭，看到她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青瓷瓶，彌散在空中的白色煙霧緩緩聚攏，沒入小瓶子裏。
“這是煙鬼，我用魂魄煉製的小玩意。”她把那隻瓷瓶放進我手裏，摸摸我的頭發，“默默，後會有期。”
再然後的事情我記不太清了。我打電話送魏磊去醫院，他似乎隻是營養不良，我卻大病了一場，住了院。出院不久，我的父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我隻能放棄上大學，接手家裏的點心店。
再後來嗎？阿九來到店裏，成了店裏的點心師傅。
從此以後，再也沒了魏磊的音訊。
後來阿九告訴我，書蠹是一種很罕見地妖蟲，寄生在人體裏，吸食人的精血為生，被寄生者能日讀萬卷，過目不忘。
“以前考科舉的那些讀書人經常用這玩意的，不過那些人大部分不是瘋了就是死了，唯一一個瘋了擔又緩過來的人叫什麼來著……好像叫範進……”他一邊說一邊把冰皮奶黃餡的月餅從模子裏扣出來，“小二貨問這個幹什麼？有這心思不如去拖地。哎呀哎呀，你說你除了吃飯收錢花錢還有什麼功能啊？還啃排骨，你已經夠胖了，別再讓那些豬白死了……”
此次事件以阿九被我抄托盤暴打結束。
巫大夫就在我家對麵住了下來，那棟房子開始不斷地出入一些開著豪車行色匆忙詭秘的人。
阿九說：“默默別亂去，那家人的宅子髒得很，你去會被搞死的。”
我懶得理他，打開郵箱收拾積存的郵件，無意中看到其中一封，發件人的名字是“魏磊”。
我打開郵件瀏覽裏麵的照片，無聲無息的笑了起來，看來這小子過得不錯，我看到他身旁站著一個清秀可人的女孩，還有他的爸爸。
無論如何，現在，祝你幸福。
——書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