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童謠讖緯之一(1 / 3)

乘玉麵神尼和磚兒懈怠,楊廣矮身鑽到蘇夔身邊,拉了拉蘇夔的衣袖道:“我有一樣好玩的物事。”說著,將一個由小木方拚接而成的物事遞給蘇夔。

“哦,魯班鎖!也不是啥稀罕玩意。”蘇夔道。

“你再看看。”楊廣道。

“噢,這……”蘇夔眼睛發亮,道:“借我玩玩,這等形製卻未曾見過。”

“來,他們撫他們的琴賭他們的氣,我們且去後院喝酒,玩些新奇的玩意。”楊廣扯著蘇夔往廳後走去。

見蘇夔走了,程鐵牛立馬跟出來:“聽他們喝茶彈琴,淡出個鳥來,俺們自在吃肉喝酒去迄。”

後院的精舍是蘇夔常來常往的地方,當下領著哥幾個進了自己住的那間房。

“小二,”楊廣掏出一顆金子扔在地上道:“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那些吃剩下的千萬別上。我們哥幾個好好開心開心。”

小二站著沒動。

蘇夔道:“快照楊兄弟的話去做,楊兄弟有金子,我沒有金子但有鞭子。”說著,真從懷中掏出一個軟鞭。

小二隻15、5歲年紀,原也是個頑劣之徒,唯獨怕羋正和蘇夔,怕蘇夔尤甚。乖乖地下去,吩咐廚子熱上酒,重新整治幾個好菜,收在冰窖裏的幾樣野味也翻了出來。

落座後蘇夔急不可待地開始鼓掏那件魯班鎖。這不是一般的魯班鎖,足有二十四方縱橫交錯,設計精妙。一般的魯班鎖隻有六方,複雜的有九方、十二方,像這等二十四方的,已經窮盡了人的智力。

“這是什麼鳥,楊三郎,卻將來蠱惑我們三哥?”程鐵牛道。

“住嘴!”蘇夔道:“不知道是哪位仙人窮盡智慧造出來的奇巧物事,豈能由你鐵牛隨口褻瀆!”皺著眉頭,對楊廣道:“楊兄,平素魯班鎖到我手裏隻須瞅兩三眼,無不能解。這神物我揣摩許久了,卻無半點頭緒。並且,隻要凝視,就頭昏眼花,雙耳鳴響。楊兄弟,難道你能解?”

“自然能解!”楊廣道:“若不能解,我揣著幹嘛?”

“是了,高人造這神物出來,必附了解法,楊兄弟必是得了解法。”蘇夔道。

“這神物是我花費了幾個月時間,在長安城裏掘地3尺才從大內武庫裏找到的,原是附有解法,我不想讓世上第二人知道解法,扔在香爐裏燒了。嘿嘿!”楊廣一副得意的樣子。

“現在楊兄弟是唯一知道解法的人,天下人都得求楊兄弟了。”蘇夔道。

“是的,我正是這般想法。說實話,我有那解法在手,破解這神物也花了3日。這解法共八八六十四步,合六十四卦之象,隻要錯一步即不能解,端的奇妙無比。”楊廣道。

“我也是個嗜好此等玩物之人,一直自命為個中高手,今日不得不拱手服輸。”蘇夔道。

一會兒,小二端上酒菜,蘇夔連敬楊廣3杯道:“不知楊兄能否將這解法傳授與我?”

“喝酒喝酒,”楊廣又敬了蘇夔3杯,6杯酒下肚,摸著肚皮道:“這才好受點。從昨日到今日,十二個時辰沒有沾酒的滋味了。”

“楊兄弟果然好酒量。我聽鐵牛說你一口氣喝了3杯‘玉液瓊漿’尚不相信哩,看來是真有其事了。”蘇夔已有些醉意。

“那才是好酒!那才是好酒!蘇兄不該說,不該說。說了這酒可咋辦?難喝,難喝,難喝。”一口氣又飲了3杯。

小二剛好聽到了,嚷嚷:“我們店裏這酒有名的,喚作‘挑花醪’,怎麼會難喝?蘇先生說好喝,焦天師、徐天師也說好喝,怎麼到你嘴裏就變成‘難喝難喝難喝’啦?”

“欸,怎麼老是打岔。你走吧,走走走!不叫你就不要來。”蘇夔揮手道。

“三哥,這姓楊的委實不知道好歹!”程鐵牛道:“這等美酒,千裏難尋,竟然說‘難喝難喝難喝’,再說,我替你打他。”

蘇夔道:“你沒有嚐過‘玉液瓊漿’,自然不知道這酒與之相比差了何止千裏萬裏。”曉霜姑姑曾經讓他嚐過一丁點,寶貝得緊。想起“玉液瓊漿”並不用來豪飲,乃是玄女宗用來增進功力的秘藥,說是“酒”,乃是不知其中之妙。這楊廣將此等寶物當做酒一般糟蹋,想必曉霜姑姑十分心痛。這楊兄弟委實是一個調皮搗蛋、萬人見萬人嫌之人。他忘記了自己是多麼的調皮搗蛋、多麼的被人嫌棄,隻不過因為他父親的原因,大家的嫌棄表現得委婉而已。

“什麼‘玉液瓊漿’,難道有‘桃花醪’好喝!”程鐵牛道:“想喝‘玉液瓊漿’須等個3年、5年,還得先打坐七七四十九天,勤勤懇懇,小心翼翼,又須有大智慧,領悟得了練功的口訣,如此這般,每月方得小飲3杯。這‘玉液瓊漿’再好喝也索然寡味了。”程鐵牛沒想過要喝“玉液瓊漿”,別的不說,光打坐七七四十九天,僅以清水為食,這遭罪他就難以忍受。

“二弟,”蘇夔經常這樣以秦家哥哥的口吻稱呼程鐵牛,“大哥說你愚笨斷沒有說錯,讚你家東西你還有意見呀!”對楊廣道:“且不理會,這寡酒多少也喝幾杯!”

楊廣道:“這酒其實不差,是桃花峪中的酒太好。蘇兄,你我一見如故,不如結拜了如何?這天下好玩的東西太多了,你我兄弟當相隨玩耍個夠!”想著從天下搜羅的名目繁多的各種奇巧物事,不禁心癢難耐,恨不得拉蘇夔立馬趕回長安,閉門不出,好好兒把玩研究那些好玩的物事。楊廣從小就喜歡奇巧的玩具,不過,會玩那些東西的人實在太少,很難找到情投意合的玩伴。現下交結了這冰雪聰明的蘇夔,心中說不出的快意。

蘇夔一心想得到這24方魯班鎖的解法,便道:“好,來來,你我結拜為兄弟。”

兩人便跪下來,對著終南山太乙峰方向朝拜,嘴裏念叨:“各路神仙,各方菩薩,今日我楊廣、蘇夔結拜,有我玩的便有他玩的,無時不玩無所不玩,立下此誓……”

站起來,蘇夔對程鐵牛道:“現在楊兄弟是大哥,你得降為三弟。”

程鐵牛這才醒悟過來,急道:“是你們兩個結拜,我完全沒有參與,憑什麼我變成三弟?是不是以後我不能打他?”

“咦,還打?你這小子,想犯上作亂?秦家大哥早說過:‘你我三人,既成兄弟,三人之父母,皆我之父母;三人之兄弟,皆我之兄弟。同生同死,不許違誓!’楊兄弟是我的兄弟,所以也是大哥的兄弟,更是你的兄弟。你敢違誓?”蘇夔朗聲道。

程鐵牛道:“呀,結拜誓言中有這幾句嗎?我來背背:‘今於終南山中,太乙蜂下;重巒疊嶂,鍾靈毓秀;有鳳來鳴,有龍來迎;三子執手,相愛如親……’哎呀,三哥,當下我就說你擬的這誓詞太長,你我都背不下來,你絕不同意:‘連這誓詞都被難住,今後兄弟有難,你定會知難不進,畏難不前,兄弟之情,乃成葦草;兄弟之義,猶如放屁!’咦,這幾句我倒背的,誓詞要寫成這樣就好了。”

“還不快背!”蘇夔道,從懷中摸出一張羊皮扔給程鐵牛。程鐵牛如獲至寶,對著羊皮上的誓詞大聲朗誦:“三人之父母,皆我之父母;三人之兄弟,皆我之兄弟……”

不久前,蘇威呼楊廣兄弟,蘇夔要程鐵牛呼楊廣叔叔,這會兒倒沒有一個人記得了。

“理當慶賀,理當慶賀!小二,再溫酒來,再熱菜來。”楊廣道,“三弟也吃,三弟也喝。”招呼程鐵牛。

“早該喊我了。”程鐵牛一屁股坐下來,先往嘴裏倒了半壺酒,再扔了半斤肉,連連稱讚:“好,好,好。”

3人放懷豪飲,酒至半酣,楊廣道:“夔弟,我將解法傳授與你,你記下,3日之內便能解開這方鎖。”將嘴附在蘇夔耳邊,細細說了解法,足足小半個時辰,口訣方才背完。揭語四句,解法六十四句,合六十八句,三百五十二字,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我再傳你兩遍,你聽著……”楊廣道。

“大哥,你不必再傳,我已背下。”蘇夔道。

“啊,四弟是玩笑嗎?一遍就能背下來?”楊廣道。

“大哥請聽……”蘇夔便原原本本將口訣背了一遍,背完,喜道:“真真奇妙。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說完,開始拆解魯班鎖,不到一刻鍾,便已拆解完畢。

楊廣道:“四弟,拆的倒挺快,裝卻難了。”

“嘿嘿,拆得就裝得。楊兄弟看著……”說著,將24根木方一一拚裝上去,不到一刻鍾,拚裝完畢,遞給楊廣:“大哥請看。”

楊廣接過一看,24根木方合為一個整體,無一絲縫隙。楊廣歎道:“四弟真是高人。京師的青年才俊我全試過,許多人連口訣也背不下來。隻有一個人被下口訣,花了3天時間拆,花了3天時間裝,整整6天才拆裝完畢。你如我,我也是一遍背下口訣,一刻拆完,一刻裝完。你、我乃真兄弟也!”說著,連飲了3杯。“四弟不勝酒力,不飲也罷。”突然,長歎了一口氣,將酒杯擲到地上道:“可惜,可惜,你我都不如一個女子!”

蘇夔奇道:“哪個丫頭這般厲害?不可能吧,大哥!”

楊廣道:“真真實實,哪能胡說!當時我就長歎‘既生瑜何生亮,既生瑜何生亮!’可惜呀!可惜呀!”

蘇夔道:“楊兄且莫歎氣,她不過也是一遍記下口訣,一刻鍾內拆解,一刻鍾內拚裝。快也好,慢也罷,跟你我相去不遠,況且,她隻這一件事勝過你我,我們勝過她的何止10件、100件!”

楊廣道:“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歎氣了!誒,四弟,她可沒聽我的口訣,將這24方魯班鎖拿在手中,口中道:‘這等奇妙,這等奇妙。’便將它解了。又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便將它裝上。須臾,玩了一遍,時間在分秒之間。”

蘇夔道:“啊,有這等神人!我蘇夔好歹要會一會。”

楊廣道:“會一會不難,隻不能讓我爹爹知道。”

蘇夔道:“這事還扯到大哥之父了?大哥之父是何人?大司馬上柱國大將軍,權柄天下,勢力趕超當年我那外公。”蘇夔的外公乃宇文護,把持朝政十數年,廢立數帝,乃是北周的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