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結完失敗的經驗之後,下一步不是宅在家裏做一個空想家,虛度光陰。我很清楚這一點。萬事開頭難,尤其是將要做一件之前完全沒有經驗的事,就更糊塗了。

夜晚最適合思念。成群的水母在皎潔的月光下發出淡淡的清光,如此良辰美景,清澈到底的海水和一個異常安靜的夜晚少了誰都無法完全。大自然的景象毫無保留的暴露於靜謐清幽的月色之下,隻有遠離笙簫才有可能一睹真容。水母群,這種早在恐龍時代以前就存在的生物,綿延至今,不受地心引力控製,任憑自己輕巧的浮動。時而上升至海平麵,時而潛入深底,不斷變幻著顏色,發出彩虹般炫彩的光芒,清透如光,就連一根細小的血管也清晰可見。大自然沒有秘密,她用最真誠的態度,大方的傾其所有展現在世人麵前,如此簡單而又耐人尋味。可那傲慢的人類,偏偏為其蓋上了神秘的麵紗,好為自己的愚蠢或智慧附上了千古借口。

快打住,以上純屬瞎扯,想太多了,自從廣場舞大媽搶占了情侶約會聖地人民廣場、小區樓下、公園……變成勢不可擋的細菌無孔不入,喜好山水的氧氣情侶於是轉戰至沙灘了。即使離市中心頗遠的郊外,想找塊清淨地也不容易。廣場舞大媽倒是沒有,全是情侶。

好久沒有一個人來這片沙灘,不遠處熱戀的情侶你追我趕。她們把名字寫進沙裏,幻想著簽結婚證結為合法夫妻的那種神聖儀式感,用手指在並排的名字周圍勾勒出心形,於是兩人心滿意足的繼續下一場。別以為方文仁和我做過這種蠢事。倒是有一次,公司聚餐,我一個人默默幹掉了兩隻蟳後,他敏捷地捕捉到信息,並且及時在大腦中存檔。那天,事先沒有跟我通氣,無端拉我到海邊,我心想,風這麼大,頭發都吹亂了,豈不形象全無。他居然淡定得從車裏掏出塑料質地的白色打包盒,打開一看,蒼天啊,是肥碩的大蟳。剛剛經熱油煎出鍋,大海的味道混合著老薑的香味熱騰騰地撲鼻而來。心裏小小的感動了一下。他說:“吃吧,熱著呢。”

“你呢?”

“我看著你吃。”

“看著我怎麼吃啊。”

“好,不看不看,我看海,你快吃吧。”

我抬頭望向方文仁,衝他傻氣的笑了笑,方文仁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轉身麵向大海,背對著我,留給我一個廣闊的後腦勺……

能讓我們主動回憶的大多屬於美好、快樂、榮譽、輝煌這一類,那些我們不願意回想的,譬如發酒瘋、傷害、罪惡、欺騙往往被人們刻意封存,拷上歲月的枷鎖。而苦難被單獨立出來自成一派,不以苦難為恥,那是人生的探測器和活過的證據,苦難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直麵或是不願主動回想的。而方文仁離開的時候正是我的人生低穀,所有發生過的,都在預示著我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正因記憶的籠統,恰能暗藏鋒利,她最了不起的地方在於,不問何時何地,一種聲音,一個氣味就能輕而易舉的喚醒所有暫時沉睡的感官記憶,給當下的你最致命的一擊。往往曾經不經意流走的瞬間,最能撼動人心。擋不住,毀不掉,瞞不了。

怎麼會有人畫心形畫的這麼醜,我走過去,將一肚子怨氣踩在腳下。鹹鹹的海風再也吹不散涓涓心事,月亮你能不能代我轉告當年的餘葭,

“別再故作堅強,總是踮腳太累。等不來圓滿也不要撕心裂肺,準備好迎接更優秀的你。”

獨自走在柔軟的沙灘上,不知不覺竟跑了起來。越跑越遠,跑遍了整個沙灘,原來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漫無目的,還是找不到你得蹤跡,哪怕是一個背影,也是把別人幻想成你而已。真是好笑,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是誰任憑我翻雲覆雨都會無條件站在我身後,費盡千辛萬苦,涯邊折花隻為博我一笑。歲月隨海風泛起憧憧漣漪,此刻隻剩下月光凝輝和不倦海浪聽得懂我的心事了吧!夜晚最適合思念。

在感情裏頭,最難的是你要親手否決自己曾經堅信不疑的一件事、一段時光、一種情感。而不是他不愛你了。

真正的愛,不會分開。時空不能隔絕,生死無法阻擋。永不更改。

要不是這個電話,那晚我可能要忘記時間,就這麼找下去了。

M女士是如何得到的我電話號碼的,我無從考證。這個自稱玫琳前任男友的現任老婆居然約我出來見麵,抱著朋友的敵人是敵人的心情,我來到M女士電話裏說好的酒吧。

剛到門外就能聽見酒吧裏播放著的輕鬆的音樂,每一首歌仿佛想要急不可耐的向人們訴說它們承載了那麼多更生露重的故事。年輕的男女倒上滿滿一杯悲情,對著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互訴衷腸,最後都將通往一場無聊的遭遇交換大會。周圍全是聲音,而你仿佛踏進了人跡罕至的古老森林,低頭的刹那,淚水濺落在濕潤的泥土裏的聲音,真真切切。所有稱得上意誌的東西,總能被曠世持久的集體孤獨感吞食,你開始傾訴著剛剛結束一段愛情有多麼傷悲,你放聲大哭,後來變成破口大罵。最後回歸至被重複無數次的夢裏,淒涼迷惘的夢,你在夢裏掙紮,在夢裏哭泣,被叫做懷念的那根刺,死死的釘在了某個隻有自己到得了的地方。最終我們隻能無奈的背起失落的行囊,踏上了另一段無助寂寥的旅程。光影交錯,忽近忽遠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聚合無律,宛如倒視鏡裏的人生。